第40章 除夕夜的事儿（二）
路云博是周旭哲一生劲敌，他跟张子涵的关系暧昧不清，也是导致两人无话可说，赌气出国，现在又出现在眼前，不仅没有自信，而且他还是周旭哲最大的心结。
急诊室门外三人对峙着，孤清的医院寥寥无几的人，空气尴尬到极点。
“嗨，路云博。”张子涵挥手。
“警察的拥抱很有安全感。”周旭哲带着阴阳怪气的语气，眼神凌厉望着她。
“欸？什么？”她看见周旭哲从身侧走过，想抓住胳膊也抓不住，视线出现朦胧，像是抓住空气。
抬手揉揉太阳穴，拼命眨了眨眼睛，她才逐渐清晰，看见周旭哲背影走进急诊室，一束光关上，留下寂静的黑暗。
路云博走上前，抬手五指并拢，指尖抵在太阳穴，给张子涵敬了一个军礼，铿锵有力地声音：“你好，这位公民。”
“哈？”张子涵被他逗笑了，敛起笑容，她说：“很帅哟，路云博，长大了，姐姐佩服你。”
路云博啧了一声：“你只不过大我五个月而已，而且我比你高，你应该叫我哥哥。”
“想得美。”张子涵缓慢走到急诊室门口，坐了下来，脑袋昏昏沉沉，她仰头满脑子都是他的样子。
“听说你在追周旭哲，现在勇敢了？”路云博有一丝嘲讽八卦气味。
她闻言坐直身子，先是长叹一声，眼神有些许无奈，望向医院的透明玻璃，外下着零丁小雪，嗓子似乎有些哽咽，但半晌也憋不出一句话。
路云博见状，伸手轻轻拍打肩膀，安慰的语气：“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
顺势从兜里掏出三张卡，转移话题：“那三个人说你的卡没钱。”
张子涵从他手里接过，低笑一声：“生活不易，子涵叹息，其实我把钱存在一张卡里，其他的都是扣短信费。”
她又解释道：“主要拖延时间等警察。”
路云博站起身子，露出严肃表情，面向她，沉重道：“这种情况不要进去，很危险，第一时间找警察。”
他转过身子，掏出本子想进去急诊室给施茵茵做笔录，却被张子涵伸手拉住他的手臂，两人四目相对，她动了动唇，想说点什么却欲言又止。
想让路云博派个女警也好啊，刚想到就想开口说。
恰巧，一道光从急诊室照出来，地上拉长了影子，身材颀长，两人扭头望了过去，这一幕被周旭哲狠狠记在心里。
他板着脸单手插着裤兜，眼神锋利掠过两人，眼底下阴郁无比，唇角抿直，没几秒就瞥向外面，脚步也没顿住，大步走向门外。
须臾，路云博掰开她的手，轻声道：“除夕夜，提前祝你们新年快乐，好了，我现在要去做笔录了。”
“好。”张子涵站起身子，空无一人的医院，天花板的灯光忽明忽暗，前方黑暗寂静，听到通风口发出呼呼声响。
不经意抖了下身子，快步走出急诊室。
除夕夜空绽放烟火，霎时间，照亮整个天空，耳畔萦绕着鞭炮声，眼前浮现亓彩斑斓。
张子涵走着眼神看到一个人，他单手插着裤兜倚在车边，另一只手捻着烟，零星的火点以及烟灰簌簌掉落，微低头垂着眼，眼眉狭长，目光仿佛在地上。
她走到他跟前，周旭哲抬眼与她对视。
忽地，烟火在两人身旁绽放，瞳仁映着热烈的光，从彼此眼中看着光，就这样看了许久，直到烟蒂灼痛掌心，周旭哲才反应过来，掐灭烟，转过身子，打开副驾驶的门，轻声说：“上车。”
张子涵轻眨眼，她看见副驾驶的座位已经有人了，愣了许久，再抬头周旭哲已经坐上驾驶了。
思索一番，她关上车门，打开后车位，坐了上去，语气低沉：“我坐这里就好了。”
周旭哲被她一连贯动作整懵，但也没说什么，发动着车子，一路上两人也没说话，偶尔他通过后视镜看到张子涵。
眼睛一直望向车外。
她手肘撑在窗沿，指尖点了下脸颊，目光游离，车窗外的风景像一幕幕快速倒映的电影，天空轰隆烟花又再次炸开，发出噼啪声。
稍纵即逝的烟火，等红绿灯时，看见一个深夜卖着苹果的老爷爷，心里嘀咕一句：“细水长流是人间烟火。”
两人肩并肩回到小区，四周小区静谧黑暗，只有敞开的大门，光线投射在阶梯，在除夕夜显得格外温暖，隐约听到一男一女唱着歌，声音沙哑，还有和声。
走进去一看，陈铭风和谢晓雪对着电视机屏幕唱着歌，两人穿着红衣服，脸上还涂满腮红，家里装饰着喜气洋洋，挂满彩灯，地上全是炮筒纸屑。
“回来啦。”谢晓雪对着麦克风讲话，整个房子回荡声音，幸好这附近没什么住户。
“快过来吧，一堆好吃的。”
张子涵坐到地毯上，看着一堆小龙虾还有饺子以及草莓蛋糕。
周旭哲原本想转身离开，被陈铭风一把拉住，一股酒味，微醺小眼睛，把他推到张子涵身旁，对着麦克风说话：“你要坐在这里听我唱歌。”
他微眯眼，看见桌上的啤酒单手拿起来了，食指穿过拉环，其余手指摁住罐身，使劲用力，淡青色血管上微微暴起，“啪”一声，白色泡沫浮在铝上。
快速送进喉咙，唇齿间冰冷带着苦涩味。
张子涵一边剥虾壳一边吸着身旁的可乐，虾肉都被剥在碗里，下一秒，她斜了一眼身旁的他，一个人苦闷的喝着酒。
她轻轻的把碗推过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解开手套，拿起叉子吃起草莓蛋糕。
“干嘛？”周旭哲放下啤酒罐子，语气很重，是喉间发出的怒气，忽地一曲歌毕，刚好停在那句话，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张子涵刚张大嘴，停在半空中的叉子动作顿住，呼吸滞凝，窒息几秒，才缓过神来。
她舔了舔唇，放下叉子，浓郁氛围随着歌声戛然而止，整个房子只有那严肃冰冷语气，霎时间，伸手夺回那碗小龙虾。
并说：“我瞎了。”随后往嘴里塞满龙虾肉。
周旭哲继续喝着酒，屈起膝，一只手搁置在上面，捋起半截袖子，左手纹身更突兀，颊侧微红，手指和脚趾都在打着节拍。
空气再次凝固到冰点，谢晓雪扯了下身旁的陈铭风，小声说：“你觉得这两人真的能在一起吗？”
陈铭风回应：“大概率的话，如果他们俩在一起的话，估计都瞎了。”
两人放声大笑，对着麦克风狂笑，房子笑声肆意，慢慢氛围又恢复喧闹，继续唱着歌。
没想到在除夕夜还是吵架，张子涵吃完龙虾，抽着纸巾擦拭嘴巴，这次换了瓶啤酒，混着气泡滑进喉咙，刹那间，嗓子苦涩。
捞起沙发枕抱了起来，双腿抱膝，喝得醉醺醺的样子，她视线盯着身旁的他，一罐接着一罐，耳根渐红，修长的手指依旧单手开着啤酒罐。
张子涵偏头靠在沙发上，眼神迷离，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清凌凌盯着，恨不得与他近距离接触。
两人位置隔了一个空位，但像是分界线，井水不犯河水。
她伸手，近距离却到不了，身子想慢慢挪过去，却被理智阻拦，眼睛微湿瘪嘴，把头埋在沙发里。
其余两人也围着坐了下来，喝得七七八八，都趴在地上，嘴里还说着梦话：“新年快乐。”
周旭哲放下啤酒罐，从口袋拿出一盒红色的薄荷糖，扔进口中，也许薄荷味刺激大脑，他瞬间清醒，仰头下颌线微动，头偏重，捞起一个沙发枕歪头望向张子涵。
“埋着脸能呼吸吗？”
他伸手却够不到，站了起来，走到她身侧坐了起来，看着却没法子，是要移动她的头还是沙发枕？
轻声说：“睡了吗？”
张子涵眼皮子跳了跳，带着浓重困意“嗯”了一声，接着又是迷惑嗯了一下，她慢慢抬起头，睁开惺忪眸子，视线朦胧，伸手在他面前抓住空气。
“醒了？”周旭哲对她的动作很迷茫，在他眼前抓空好几次，实在按耐不住抓住她的手腕，冷不丁冒出一句：“想怎样？”
力度很轻，她垂下脑袋，两眼困意，晃动着身子，还是没忍住，倒在他腿上。
“喂！”周旭哲想拎起她，隐约看到她后脑勺的伤，白色纱布又慢慢渗出血，双手搭在她肩上，慢慢扶起来，把她靠在肩上。
温热气息喷洒脖子，传来窸窸窣窣而又平缓的呼吸声。
周旭哲抚摸她后脑勺，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手掀开纱布，迅速用纸巾摁住出血处，慢慢放下她，起身从抽屉拿出棉签和消毒水。
许久，他轻轻抹了点消毒水，自顾自地说：“有点疼，忍忍。”
下一秒，消毒水刺激到皮肤上的神经末梢，张子涵疼得呜呜呜起来，她下意识张开双臂揽住周旭哲的腰，脸死死往怀里钻，抱得紧紧。
“在哭吗？很疼吗？”周旭哲放下消毒水，伸手也摸不到脸。
房子里，静得只听到心跳声。
周旭哲拿她没辙，抬手轻轻抚摸头，手指轻揉后脑勺，阖上眼睛，重重滚动喉结，又是一种很服气的语调：“我错了。”
怀里传来轻轻呼吸声。
除夕夜，又是一个浪漫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