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替代品
还在演戏的莫枉生眨巴眨巴了眼睛，看着眼前人那一脸认真的模样，知道了这句话并不是演出来的，更加用力的点头回应道：
“我会的！”
有这么好的兄长，她这辈子都值了！
见莫枉生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帝无阙这才抬头看向帝天泽，语气带着点凉意的说道：
“这种话太子殿下以后还是莫要再说了，而且你说的那些事臣弟早就已经查清。
眼下臣弟既然已经将阿生视作弟弟，自会永远对她好。何况臣弟就算再废物，也不需要一个孩子来护着。”
气氛一瞬间焦灼了起来，帝天泽见帝无阙隐隐有动怒的样子，知道这人不是在开玩笑，是真的要将眼前这个小子护下，不免对莫枉生的来历又多了几分好奇。
但眼下显然不能再试探下去了，不然帝无阙这个疯子怕是会当场和他动起气来。
九重宫的皇室谁都知道，帝无阙现下是“病弱又不要命”。
平常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一旦触及底线，直接化身地狱修罗。
帝天泽至今都还记得，前年在大殿上有人出言挑衅，触及了帝无阙的底线，那是他们第一次看到一向以冷静沉稳闻名的人直接对人动手。
但帝无阙突然病发，当场吐血，就是这样他还将那人打了个半死不活。
随后帝无阙病倒，反反复复养了半年，险些是没救回来。
那些盼着他死的人，想他死是回事，但这种事都是暗地里的，肯定不能摆到明面上来。
若是真把人气死，肯定要背负骂名，皇上那里就算是面上也要做惩罚。
到时候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的局面，要是因为这种原因失了后半生，想想都觉得愚蠢。
思及至此，帝天泽连忙打着哈哈说道：
“开个玩笑，本宫这也是担心你。六弟你既然查清楚了就好，以后有了枉生给你作伴，在府上也不会无聊。不过平日里还是多出去走走比较好，一直闷着对身体也不好。”
帝天泽絮絮叨叨的说着，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对帝无阙的关心，那张与帝无阙有一两分相似的脸上挂着一张虚伪的笑，看的莫枉生心下难受的很。
相较于帝天泽的‘热情’，帝无阙的反应就平淡的很，偶尔回应两句，自始至终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只有给莫枉生递糕点的时候脸色能缓和一些。
这样子倒是和夜十三私下和她讲过的帝无阙有些相似——冷面阎王，不苟言笑。
直到帝天泽的规劝听的莫枉生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这人才终于停下他的长篇大论，抬手拿起桌面上的茶水慢悠悠的喝了一口。
听了一大顿的莫枉生对眼前的人直观地总结出两点——伪善又阴险。
讲一句话要给人挖一堆坑，偏偏又笑脸迎人让人挑不出错。
面上端的是一个谦和有礼的储君，只怕这背后是黑的不能再黑了。
眼看着帝天泽还要继续和帝无阙讲话，莫枉生面上做出一副听讲的模样，心下已经在盘算要不要想个办法提前结束这场尴尬的兄友弟恭。
“咳！咳咳、”
猝不及防攀附上气管的痒意让莫枉生瞪大了眼睛，身体已经做出下意识的防护动作，一只手紧紧环住自己的胸腔，另一只手捂住嘴巴，舌尖下压，企图将咳嗽挡回喉咙里。
这几天有帝无阙盯着服药，莫枉生已经快要忘记沁择发作的感受了。
今日光想着来看看这太子究竟是什么样，一不留神没注意，倒是错过了服药的时间。
这沁择发作的时间真凑巧啊，她刚还想找理由呢，这不现成的就来了吗？
突如其来的情况显然也吓了其他两人一跳，只见方才还好生生的少年此刻痛苦的趴伏在石桌上，肩膀随着咳嗽声不断颤抖。
绣眉紧拧，白皙的脸颊沾染上了病态的红晕，有殷红的血渍顺着指缝溢出，滴落在白色的石桌上，看起来刺眼无比。
帝天泽被眼前这幕惊得愣了一下，刚想开口，就见帝无阙一把将少年打横抱来，脚下生风的往院外走去。
“阿生不太舒服，臣弟先送她回去，今日就不留殿下继续闲聊了。”
那匆忙的背影让帝天泽连一句话也问不上。
候在院外的夜七见自家主子抱着莫枉生出来，心下也是一惊，连忙就迎了上去：
“主子。”
“传府医！”
夜七领命连忙去找夜九，原本平静的皇子府瞬间乱了起来。
备水、煎药，下人们听从夜九和夜七的吩咐，神色紧张、步履匆匆。
即便是站在院门口，帝天泽还能听到少年那压抑的咳嗽声，仿佛要将肺都给咳出来一样。
收拾东西的下人从他身边路过，能看到对方手中端着的水盆边还搭着一条带血的帕子，可见病情的严重。
黑棕色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那间屋子，直到那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被压下去，帝天泽才像是回神一样，也没有和旁人打招呼，直接转身离开了六皇子府。
踏出皇子府后，那张原本没有多少表情的脸上带起了一抹嘲讽似的笑意，大跨步的离去。
大病秧子捡了个小病秧子，什么看起来相似，想必帝无阙是从那小子身上找到了他那已故的亲弟弟的影子吧。
就这么两个人，帝天泽还真不信能翻出什么花。
这头的帝天泽已经自行将莫枉生脑补成了一个，帝无阙找到的用来宽慰自己心灵的替代品。
那一头，且说被帝无阙抱回屋子的莫枉生，在踏进屋子的那一刻，莫枉生终于还是到达了自己目前所能承受的接触极限，几乎是逃也似的从帝无阙的怀里跳了下来。
那张原本因为咳嗽而涨红的脸颊变得苍白一片，显得粘在嘴角上的血渍格外惹眼。
连续向后退了几步，莫枉生一脸歉意的看着帝无阙，声音断断续续的解释着：
“抱歉、六哥，咳咳、我已经极限了，这真的、咳咳！是我目前与人接触过的最长的时间、咳咳咳！”
“我都知道，你快先坐下，缓一缓再服药。”
少年点了点头，转身窝坐进椅子后便不再出声。喉结滚动，不断地将翻涌上来的血沫往肚子里咽。
等到夜七领着夜九火急火燎的赶过来的时候，就见自家主子和莫枉生面对面坐着。
方才还咳嗽不止的人此刻面色平静的窝坐在椅子里，大片的血渍沾染在蓝色的锦袍上。
抛去苍白的脸色和杂乱的呼吸，完全看不出这人身上究竟有没有事，仿佛刚才那蜷缩在帝无阙怀里的脆弱模样是假象一般。
夜七也只是愣了一瞬，想到方才在院门口看到的帝天泽，瞬间想到可能是这二人演给外面那人看的，悬着的心不由得放松了一些。
正想着怎么暗示一下外面那有个光明正大偷看的人，就听自家主子吩咐到：
“过来给她诊脉。”
一旁的夜九显然也猜到了这二人可能是在演戏，正想着配合一下，就见一直窝在椅子里的少年声音沙哑的说了一声：
“不必。”
简短的两个字，话音未落少年就又闭上了嘴，朱唇紧抿，半阖着眸子不再说一句话。
那时不时滚动的喉结看的帝无阙眉心一跳，脑海里不自觉的就想起那夜流景跟他说过的话：
‘……如果周围有先生在乎的人，她会极力掩藏身上的伤，不让任何人注意到……’
“夜九。”
“是，莫公子，劳烦你伸手让属下给你号一下脉。”
掀了下眼皮，莫枉生没有回话，只是抬眸看着夜九。
那双铅灰色的眸子仿如一潭死水，只需一眼就叫人遍体生寒。
夜九身形僵硬，他看懂了少年眼神里那股无形的抗拒之意，像极了受伤后警惕着一切的孤狼。
危险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