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海怪（3）
一望无际的海平面上, 快艇飞速破开水面，留下数道转瞬即逝的泡沫。
“我还从没来到如此深的海域。”矮小青年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目光尤其在波光粼粼的海水停留片刻, 感到刺眼才不舍地移开, “哎, 我们只用放个仪器，任务就算完成啦？”
他从麻醉中醒来没多久, 不知为何感觉脑中晕晕乎乎的, 全然不记得之前发生过哪些事，依旧把眼前这人当作无话不谈的好兄弟。
“对。”禹平复杂地瞥他一眼, 颤抖着伸手，在他的救生衣外围粘了一个纽扣样的微型装置。
随后，他重重呼出一口气, 动了动嘴唇, 却什么都没说。
对方显然没察觉出他情绪的变化, 依旧兴致勃勃道, “哈, 这么高的报酬, 足够我一年的工资咯。再多来几趟, 足够我买房了都。”
“是啊。”禹平心不在焉地应着，脚下却一点点挪动, 不动声色向他靠近。
“以后有这活别忘了介绍给我。哎，接下来要怎么做？”矮小青年站起身, 低头看向平静的水面，“有说在哪个点放装置吗？咱赶紧弄完回去吧, 不然老板该嫌咱俩动作太慢了。”
然而, 他等了许久都没能等到回答。
就在他疑惑地扭头看时, 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大力，他猝不及防被推进海里。
“轰隆——”引擎发出沉闷声响，禹平抿着嘴，额上青筋毕露，头也不回地驾驶快艇向另一个方向驶去。
速度快的在视网膜里留下一道残影。
“咳、咳咳……”
矮小青年冒出头来，嘴里被灌了好几口水，咸咸的。他怔怔望着船留下的波纹状水痕，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冰冷的海水让他下意识开始挣扎，同时，脑海里模糊的记忆在死亡刺激下渐渐变得清晰。
——他全都记起来了。
被麻醉前，似乎是禹平把他推了出来，然后那群人把他……该死的！他恨不得捶自己脑袋一拳，早干嘛去了，怎么现在才想起来！
如果早知道对方心怀不轨，他断然不会傻乎乎的交出信任。
“可恶！”他在水里扑腾着，手脚因紧张而微微抽搐。
四周依旧是泛着波光的美丽海面，可坐船观赏是一回事，掉入其中又是另一种感觉：迷蒙近似幻觉的场景一直绵延到地平线，没有尽头，宛若披着华丽外表的深渊。
他明明往前游了很远，却仿佛在原地打转似的，周围的景色几乎没有变过。
唯一有变化的，也许是一波波起伏不定的海浪。
他……还能游多久？
绝望感不断侵蚀理智，他不禁开始发抖。
“救命，救命啊！”
海风中回荡着他一个人的声音，显得空旷又寂寥。
“咕嘟。”
一不留神，又喝了一口咸水。他感觉嗓子眼火辣辣的疼，大口喘着气，再度咬牙，奋力地往前游。
“呼、呼……”
身上可以丢的东西已经被他丢的差不多，鞋子、手表……但四肢依然跟海绵似的，没有感到丝毫轻便，反倒无力得近乎麻木。
大脑发出的指令仿佛在半路被拦截了，压根传递不到手脚。
他只是在机械地漂浮，勉强吊着半口气而已。
“咕噜咕噜。”
稍大些的海浪拍过，他连喝了好几口水，费力挣扎许久才将头冒出来。此时，就算有船在前面，他也没有力气呼喊了。
光线一会白，一会黑，淡金色的海面莫名让他有些发晕。
身上的救生衣不但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反而勒的他想吐。不知什么材料制成的衣服软塌塌附在他裸露的皮肤上，像极了难缠的水草，让他无法挣脱。
——这真的是救生衣吗？
半昏半醒间，他脑海中迟钝地闪过这个念头。
“咕嘟。”
他又喝了一大口海水，身体抽搐着，不受控制地下沉。
要死了吗？
他近乎绝望的挣扎，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下陷。冰冷的感觉漫过口鼻，封住他的大脑，让他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心思。
意识慢慢变得模糊，可怕的窒息感包围了他。
即将晕过去时，他忽然感觉面上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可他没有力气睁眼去看了。
霎时间，他闻到了深海里阴冷的死亡气息。
……
“目标的生命体征已消失。”
芮芷低声打破死一般的沉默。
“哦。”闻言，黎洛灵只是淡淡应了一声，继续全神贯注盯着屏幕上的红点。似乎比起对方的死亡，有更吸引她的东西。
“……”禹平在旁边捏紧拳头，一声不吭。事实上，在他把快艇开回来时，状态就有些不对，整个人陷入一种莫名的不安与自责之中。
“我应该回去救他的。”他捂住脸，低沉的声音从指缝中漏出。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正逐渐走向崩溃。
“是么？”
黎洛灵微微一笑，眸底闪烁着奇异的光，“没人能救得了他。严格意义上来讲，他在绝望中挣扎的时间比我预想的要久，这很不错。”
“把他临死前的数据整理好。”她命令道。
“还有你，”她瞥了一眼低头不语的禹平，轻声道，“如果你无法证明你的价值，仍然在我面前保持这种毫无意义的情绪，我不介意多加入一个实验品。”
“！”
后者盯着她与往常般温和的笑容，忽然踉跄地起身，逃命般回到自己的岗位上，撞到好几处桌角都不自知。
“黎姐，有发现！”
芮芷忽然发出一声惊呼，手指哆嗦着指向面前的仪器，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目标、目标又开始呼吸了，但频率非常低，很奇怪……”
“位置是在水下1000m处！”她面露骇然之色。
闻言，其他人纷纷围来，一时间室内除了倒吸凉气的声音，竟无人开口说话。
“会不会是……故障？”宁延试探着出声，“这种型号的监测设备刚研制出来没多久，保不齐——”
“做好你们该做的。”黎洛灵似乎对此并不意外，敲了两下桌子，“我会把目前的情况上报给教授。在我回来前，继续你们的工作。”
“是。”
她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离开房间，径直来到船舱底部。
这里没有丝毫光线，无数铁笼把原本广阔的空间堆得阴暗逼仄。角落里，依稀听到断断续续的滴水声。
“哒、哒……”
她突兀停住脚步，面对黑暗，开始自言自语。
“您不满意吗？”
“手段过于温和？是，我明白了。”
“我可以向您保证，第二项实验绝不会再让您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