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自揭伤疤

    安帝在阙堂吃了幺一漠刚刚炼制出来的丹药终于睡着了，等他悠悠醒转时气色已经好了许多。全旺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很快便亲自跑出去端了一碗温热的粥，目不转睛地看着安帝喝得一口不剩。一向谨言的他脱口道：”谢天谢地幺先生的丹药果然好用，皇上刚刚虚弱的样子实在让奴下有些心慌……”

    他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反应过来，赶紧跪伏在地：“奴下该死，不该多嘴絮叨……”

    看着全旺诚惶诚恐的样子，安帝语气温和地说：”这许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见你慌成这样，看来朕刚才的样子的确吓到你了。你不要慌，有幺先生在，朕一时半会儿不会有问题的……“

    说话间，安帝看向幺一漠，幺一漠赶紧施礼道：”愚下不过是一介凡人，承蒙皇上信任方使自己所学、所悟有可用之处。今日皇上昏厥之症，愚下斗胆用了猛药，但此药不能再用，还恳请皇上少思虑、多安眠才好啊！”

    幺一漠的话让安帝淡然一笑：”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这几年若不是有你在，朕的身体难以支撑啊，可朕还是想着要长长久久地活下去，朕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完啊…… “说完，安帝陷入了沉思，足有一盏茶的工夫好似入定了一般。突然，他猛地回过神凝视着幺一漠，说：“走，你跟朕去见一个人。”

    幺一漠没想到安帝会带他来如霜宫，更没想到如霜宫居然是左司吏的地牢，当然也没想到地牢里竟然关着一个人。

    进到地牢，邱番早已等候在此，幺一漠看了他一眼，他却连眼角都没有瞥一下，只专心在安帝的身上。

    安帝倒是一派如常，看得出来他来这里的次数应该不少。之后，安帝在一张软榻上坐下，指着一件偌大的牢房对幺一漠说：“你上前去瞧瞧吧。”

    幺一漠敛了心神不许自己露出半点异样，他稳稳地走到牢门前站定，牢门上挂着一把生了锈的大锁，这把锁自挂到这里开始应该一直没有被打开过吧？

    想到这儿，幺一漠让自己的身体前倾，头也慢慢地探了过去，但幅度很小。之后，他在昏暗的光线里见到了一个人。

    那人瘦得如皮包骨一般，四肢皆带着玄铁镣铐，身上的破衣烂衫已瞧不出样式和颜色，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长了许多脓包。除此，那满头灰白的发丝已经打结，凌乱地覆盖在那张看不清面目的脸上。当然还有气味儿，血腥味、腥臭味以及死亡的味道，是那种距离死亡很近却始终迈不上奈何桥的味道。

    这时，幺一漠感觉头晕目眩。很快，身后传来安帝的声音：“此人是前朝末帝南喆身前伺候的人，名叫福平，是周勇送给朕的，他疯癫了多年……自今日起，你来照料他的身体吧，朕不想让他死，想让他找回南氏的后人以告慰代王及代王妃的在天之灵……”

    那天晚上，幺一漠如常陪着安帝走到了后宫的宫门前，目送着他进了后宫。可是一转身，幺一漠的嘴角渗出了血。

    与此同时，契盈也憋着一口老血，因为垭城守将卢世悼不肯打开城门。他说自己没跟着奚清武一起造反，为了保证垭城的安全，契盈必须拿出兵书省的虎节方能入城。要知道按照大衡的规制，皇上以及大司马并领军将军只有拿着龙头符方能号令军队。至于领军将军以下的军官需持虎节方能行军事之事，问题是契盈这个都尉是没有虎节可持的，她军阶不够。所以，契盈不得不派斥候前往雄关府向父亲汇报情况，而她只能眼巴巴地等着。

    随后，卢玄告诉契盈，卢世悼曾做过奚清武的马童，此人是个性情中人，爱兵如子也爱财如命。但他敛财并不是为了自己，大多是为了军中弟兄和垭城百姓，因为这里经常闹旱灾、蝗灾，连续几年颗粒无收也不稀奇。

    虽然此地离马场和盐场比较近，但他们几乎无法从中获利，因为马和盐都要直接送到衡京去。说到这儿，契盈偏着头看向卢玄，眯着眼睛问：“你，为什么对他这么熟悉？”

    卢玄摸了摸鼻子，苦笑了一声，良久道：“他是我的兄长，他为嫡子，我为庶子……父亲去世后，他把我和我娘赶出了垭城……”

    卢玄的话让契盈心头一顿良久无语，反倒是卢玄坦诚地说：“在遇到你和弟兄们之前我心里的确充满了愤恨，想着有朝一日定要出人头地回到这里把整个卢家掀翻在地。可现在，我突然发现往事不值一提，甚至觉得他把我赶出来是件好事，若把我留下真的是后患无穷……我，并非良善之人！”

    卢玄说完，契盈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直直地盯着他问：“那，你可有法子让他打开城门？”

    卢玄一愣，笑了。他知道契盈是故意打断了他的倾诉愿望，不是她不想听，而是她不想让他自揭伤疤。那些伤疤是他日复一日费尽心力修复而成，但只要一个不小心揭开了，血和伤痛就会尾随而至，最可怕的是重燃仇恨之火。

    契盈果然懂他，卢玄很快平复了心情，说：“咱们跟卢世悼做笔买卖吧！”

    契盈不解，卢玄满脸坏笑地说：“你让何枝去把卢世悼的儿子绑来，他就一个儿子，独苗。然后，咱们把从马场、盐场补充来的粮草并上他儿子都送给他，我就不信他不开城门，那城门只要开一道缝就够咱们东君营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