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铁磙的身世

    东君营还没有到达郢州城之前，契尘便已经命令军署处给他们安排了驻地。驻地离黑兕军很近却不在一处，而是由一间破败的庙宇改造而成。当然，这驻地是临时的，因为东君营很快将被调往永平防线。

    东君营刚到驻地便有很多黑兕军的人借故前来，当然他们所好奇的是契盈。他们想看看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可以护信王归国、可以与南邺对战、可以深入东胡，原本他们想，契盈定是那种面容丑陋、行为粗鄙的凶悍女人，却没想到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

    此刻，契盈与铁磙安静地坐在夕阳里，身上被金黄色的余晖所笼罩，好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

    契盈知道铁磙变了，他不再是云顶山上那个憨憨的傻小子，少时懵懂的眼神已经被闪烁的眸光所代替，他浑身都散发着猛将才有的跋扈，不经意间会流露出不羁和狡黠的神色。

    当然，铁磙也知道契盈不再是云顶山上那个淘气、欢脱的小丫头了。她愈加沉稳、成熟，当然也散发着令人无法抵挡的魅力，虽然她把自己紧紧地包裹了起来，为了可以混在兄弟们中间。但有的人注定会发光，而他铁磙却即将走入阴暗之处。想到这儿，他叹了一口气，心里异常难过，契盈来了他却要走了。

    看着无比沉闷的铁磙，契盈问他是不是有心事。

    铁磙一愣，契盈笑着说：“小时候你一有心事就这样叹气，想叹不叹能把人急死。不过，那时候叹气是因为三娘嫌你胖，总不肯让你吃饱，那你现在叹气是为了什么呀？“

    铁磙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忧伤，但他很快挠了挠自己的头，笑呵呵地说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心事，只是……

    铁磙的欲言又止让契盈有些惊讶，他说你有话直说，怎么变得婆婆妈妈了？

    铁磙长出一口气，望着契盈的眼睛，平静地说：“三娘，她不是我亲娘！”

    这句话让契盈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只能半张着嘴，愣愣地看着铁磙，看着铁磙的表情突然绷不住了，变得异常委屈和难过。

    他俩都知道三娘表面上对铁磙算不上好，打他、骂他，有时候还要他饿肚子。但实际上，三娘对铁磙很好。铁磙每次伤到了，三娘总会亲自照料着，甚至有一次还用自己的血做了药引子。至于说让铁磙饿肚子，是因为铁磙特别贪嘴，容易积食，一积食便会伤到脾胃。后来，铁磙和契盈一起下山了，三娘也常常让三舍给铁磙带东西，小到食物大到棉衣，每一样都是一个娘亲所为。可谁能想到，凤三娘真的不是铁磙的亲娘。那么，铁磙的亲娘在哪里呢？

    百年大苍被分裂为昶、邺、苍三国之时，位于其西北的西狄各部也正处于互相掠夺土地和人口的阶段。

    较之于大苍的分裂之战，西狄的灭族之战更是血腥和残忍，强大的部落会屠杀弱小的部落且一个不留。等到大苍末年，西狄原有的近百个部落只剩下几十个，而这几十个都属于强势部落，所以他们之间的战争更加残忍。

    那一年，大苍末帝南喆由契承祖护送着，从洛州平城返回京城的途中遇到了一个从西狄逃往大苍的部落首领。

    那个首领带着二十余人，其中大半是老人、女人和孩子，他们被一路追杀。

    最后一战极为惨烈，遍地残缺的尸体令人触目惊心。但，死神偶尔还是会打盹，又或者偶尔会有一点怜悯之心。那一战，一个女人和一个婴儿活了下来，救下他们的是自身难保的南喆与萧瑟，更确切地说是勇猛的契承祖。

    活下来的那个女子就是凤三娘，那个婴儿就是铁磙。

    三娘告诉萧瑟，她和那婴儿是被掳掠来的，这个逃亡的部落已经被山戎部占领了。她是山戎部首领纮德戈的女人，不过她是桀族人，是被抢去的，也长年累月遭受着非人的折磨，她还是那个婴儿的乳母，那婴儿是纮德戈的幼子。

    萧瑟问三娘可有去处？三娘磕破了头求萧瑟收留她，萧瑟权衡再三决定送她们去云顶山，而带上铁磙是三娘能够想到的报复纮德戈的唯一方法。实际上，那何尝不是三娘爱护这孩子的表现。

    不久，萧瑟派了一个人送她们前往云顶山，这个人正是契承祖。也就是在那时，三娘知道契承祖最爱喝的汤是竹笋牛骨汤。

    从夕阳西下一直到皓月当空，铁磙向契盈讲述了自己的身世。他的声音里并没有多少起伏的情绪，好像这个故事与他并没有多少干系。但契盈知道，那些情绪被铁磙死死地压制住了，但并不能消化。

    契盈虽然一直沉默，但她的心里早已翻江倒海。有惊讶、有错愕，但更多的是心疼。他们很快就会与新昶开战，很快就会遇到山戎部，因为夜月的支持者除了雀灵部还有山戎部。想到这儿，契盈眼眶一红，脱口问他，是谁把这些告诉你的？为什么要告诉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告诉你？

    铁磙看了一眼契盈，他知道契盈是真的关心他。随后，他给了契盈一个安慰的笑，坦诚地说是山戎人告诉他的，他说他跟山戎部现任首领巴特尔答长得很像，不，简直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