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送君千里须一别

    大衡公主赵笙宁与东胡王世子墨夷卢真终于完婚了。

    婚礼当天，赵笙宁第一次看清了东胡王的长相。那一刻，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父皇。父皇也同东胡王一样身材魁梧、神情庄重，但父皇见到自己时总会流露出温暖的笑意。可眼下这个即将被她称为父王的人，眼里却丝毫没有温度。

    那一刻，笙宁无比想念自己的父亲，还有母亲。但是，她忍住了，没有让眼泪掉落下来。

    与此同时，大衡皇宫内。

    午后，安帝赵钺把恭王和信王都叫进了宫，不过直到晚膳时分才见了面。当兄弟二人得知要与父皇共进晚膳时，都露出了意外的神色。要知道，自太子赵诚贞离世后，除了笙宁公主和小沐恩，安帝再也没有同任何皇子、皇女一起用过膳。

    安帝看了两人一眼，眼中有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失望，但还是语气平和地说：“今日是笙宁正式出嫁的日子，父皇不想一个人吃饭！”

    听到此话，刚要落座的两人赶紧起身，安帝摆了摆手：“吃个饭，没那么多规矩，坐下吧。今日还让御膳司添了你们两个喜欢的菜式，尝尝吧……”

    就这样，父子三人不言不语地一起吃了顿晚膳。

    用膳完毕，安帝又要两人陪着他步行前往瀞堂，今日幺一漠有新的丹药即将出炉。原本幺一漠已经被任命为司天监大曹，但安帝离不开他，于是他这个大曹也不过是顶了个头衔而已，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这阙堂里为安帝炼丹、讲道。

    据幺一漠说，今日所炼成的丹药有补阳、固精、养气之能。安帝自己服下一颗之后，便让恭王和信王也各自服下了一粒。两人都没有犹豫，谢恩之后就着全旺呈上的泉水一并服下了。之后，安帝的眼神在两个皇子之间来回扫视了几眼，温和地说：“笙宁走了，这宫里更清净了。所以啊，你们两个的大婚要办得热闹些。我听说你们两个对自己王妃的人选都不是很乐意，是吗？“

    此话一出，恭王与信王脸上都露出了讶异的神色，随后立即跪伏在地。恭王刚想说什么，安帝摆了摆手，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你们谁都不要跟父皇开口，开了口父皇也不会答应你们，还会闹得咱们父子离心。你们若心有不甘，就想想笙宁吧，此时的东胡定是很冷的。更何况，你们还是皇子，既是皇子便得担皇子的责任。”

    安帝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会儿，而恭王与信王始终恭敬地跪伏着。然后，安帝继续道：“大婚之后，你们两个将各有差事，其中一个还将远离京城驻守边疆。父皇希望你们能够联手中兴大衡……至于，你们各自若有喜欢的姑娘，等他日有缘可以接回府中！”

    恭王和信王离开后，安帝放空了许久才对幺一漠，说：“哎，皇家的家务事比普通人家的家务事更烦啊！“

    幺一漠淡然一笑，说皇家可是没有家务事的，皇家之事皆为国之重事。

    安帝点了点头：”是啊，皇家没有家务事！等固宗回来了，朕便要大刀阔斧地动手了…… “

    安帝的话音刚落，全旺从外面进来，低语说邱番回来了！

    当晚，恭王与信王回府后各自整夜未眠，恭王更是把晚饭和丹药一同吐了出来，信王则把自己关起来不许任何人靠近。

    当晚，恭王赵熙良的耳边不停地响起他那个准王妃说的话。他没想到崔家的那个小丫头看上去弱不禁风、畏首畏尾，没想到也是个心思玲珑的。前几日她居然唐突到访，只为了与他说上几句话。

    崔莺时说：“我知道王爷不喜欢我，甚至不喜欢崔家。但王爷若是想得到些什么，定是要娶我的，而且还要好生待我。因为皇上对崔氏、对已故皇后心存情分！”

    恭王听懂了崔莺时的话，信王也听懂了舅父施世芳的话。施世芳对他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想要的与他所爱的必得舍其一。人生不是眼下才有缺憾，是处处皆有缺憾。他让赵陌岭扪心自问，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那晚，赵陌岭泪如雨下、心如刀绞。

    几乎是同一时间，秦遵和契嘉眼巴巴地望着契承祖。

    他们想知道契承祖和于夯之间到底谈了些什么，或者说他们之间到底达成了什么样的私下协议。契承祖没有详说但也没有不说，他说：“我答应了他的条件，他可保公主无恙。这样咱们就有时间拿下新昶、稳住献州、整顿青州。回京后也是你将要堪大任的时候。另外，让子惜跟着你历练吧！”

    契嘉，字子惜。契承祖说完，契嘉的眼中闪烁着一丝光芒，隐隐地有了激动之情。但在父亲跟前，他还是极力保持了镇定。然后，他听到秦遵问了一个与此话题无关的问题，他问契承祖对契盈到底要作何打算？

    显然秦遵的这个提问让契承祖也有些意外，但他很快回道：“契盈的命格注定了她要南征北战！”

    契承祖的话让秦遵和契嘉的心情顿时沉重了许多。然后，他们听到契承祖继续说：“你们若是心疼，就上进些。等有朝一日，你们在朝堂之上说话有了足够分量时，再多替她筹谋吧！“

    长朔二十年冬至，大衡公主护嫁使团即将返回大衡。

    契盈与笙宁道别。此一别隔着千山万水、隔着异乡故国，再见不知何年何月？

    如此短的时间，笙宁已经完全褪去了小女儿的模样，转眼便是大女子的风范。可她叫了一声契盈，眼泪还是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她想扑进契盈的怀里，可她只能死死地拉住她的手，哽咽着说了一声：“契盈，你记得来看我！“

    契盈的眼里也蓄满了晶莹的泪花。她单手从自己的脖颈处摘下了一个物件，塞进了笙宁的手里：“这是我的漆竹笔，你在东胡若有难，可让博日戈带着你去云顶山，他们见了这笔定会护你！”

    距离笙宁数步的博日戈听到契盈说了自己名字，随即单膝跪地，嗡声道：“契姑娘放心，博日戈从即日起便是王妃一个人的忠诚侍卫！”

    契盈冲着博日戈点了点头，说：“我信你！”随即，她转身看向笙宁的另一边，秦进早已泪如雨下。看契盈瞧向自己，他也马上单膝跪地：“东君营秦小愿遵校尉令，从此追随公主殿下，万死不辞！”

    今日谁能预料到来日，这博日戈和秦小将会是东胡举足轻重之人物。

    朔风起，雪漫山。大衡护嫁使团在赤塔堡外三呼长公主名号向其告别，然后消失在漫漫风雪之中。自此，一个女子南征北战，一个女子深耕细作，终成一代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