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避重就轻给生路
荷花之月，衡京贵女们在慕然馆赏花云台附近一边赏荷花一边说闲话。
最先扯闲话的是司民侍郎杜少阴之女杜式微，在被兵书省尚书令程羡之的女儿程如意警告后，依然没有断了话头，而是继续道：“那好吧，不说远的且说近的。你们说如今还赖在东宫不走的那位，难不成还指望自己的儿子当太子？”
这些话说到这儿已经不成体统了，但她好似并未察觉出什么。
因为有贵女跟进道：“说起来，前些年契家的风头可是大着呢，依我看如今要走下坡路了。别说契家没了太子妃的名号，也别说契家的那个怪胎，就是契尘听说在郢州被新昶的那个夜月公主打得焦头烂额，所以史大司马才不得不前往献州替他收拾烂摊子……”
说此话的是新晋司农侍郎高建知之女高燕悦。高燕悦话音刚落，杜式微压低声音接话道：“要我说呀，眼下最让人唏嘘的还是笙宁公主要去东胡和亲这事儿，想想都觉得怪可怜的，是吧？”
杜式微嘴上说着可怜，话音里却带着幸灾乐祸。果然，高燕悦哼笑道：“她是大衡公主，人家东胡指名要她去，难道她还能不去。若是先皇后还在，可能还有转圜的余地，可眼下……”
就在她们说得越发起劲之时，突然有一人带着怒气厉声道：“你们在说什么？难道你们不想活了？你们自己不想活了不要牵累家人！”
众贵女心内大惊，回头一看是前皇后的侄女、前大司空的孙女、恭王的准王妃崔莺时，此刻她满脸通红且带怒气。
一见是她，自知理亏的众贵女们心下稍安，她们知道崔莺时的胆子是小的，性子是极软的，更何况当下并无其他人，崔莺时断然是不敢把这些话讲出去的。无人替其做证，她说了只能给自己徒增麻烦而已。
很快，杜式微抿嘴笑道：“我们只是闲话，又没说什么了不得的，您大可不必如此紧张。这周遭又没旁人，若他日被谁说了出去，有了祸事，自然是要大家一力承担的，谁也脱不掉干系。难不成，您是眼看着恭王的身份很快就要高贵了，眼里就没了咱们这些昔日的姐妹了……”
杜式微这番话说的阴阳怪气，她刚想继续挖苦崔莺时几句，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呵斥，待她们回头看，来者确是公主赵笙宁与准信王妃李绣。刚刚的那声呵斥是李绣发出的，而眼下这股子冷意是从赵笙宁的身上发出的。
明明是炎热的天气，但跪了一地的贵女们全部直冒冷汗。很快，她们便听到笙宁冷声说：“想不到，你们日日养在深闺里，知道的皇家之事还不少。难不成，你们家中的父兄未给你们讲过，妄论皇家之事，当斩！”
“当斩”两个字一出口，刚刚还站着的李绣与崔莺时也登时跪了下来。
这些贵女们的年龄大多比笙宁大，身量也比她高。但此刻，笙宁立在她们跟前就好似一座高山，她们只有匍匐在地的份儿。
笙宁看着跪了一地的女子们心里生出一丝难过，她突然就想起了契盈。像契盈那样的女子断然不会同这些女子一样，闲来无事只会尖酸刻薄地讲些混话吧？想到这儿，她居然可怜起她们。难不成真要报给父皇将她们打杀了吗？这些话若传到父皇的耳朵里，他大概要气上一场，到时伤了身体就不值当了。心里这样寻思着，她不由得叹了口气，刚想转身离开，却突然发现一直挡着赏花云台的屏风突然被移开，里面端坐着以恭王为首的四位皇子。
笙宁大吃一惊，而且很快看出恭王眼里的怒气与杀气。
此刻，那些贵女中胆子大点的正浑身发抖，胆子小些的已经晕厥了过去。
其实刚传来贵女们的嬉笑声时，恭王的脸色便沉了下来，还是十一皇子解围说她们赏会儿花自会离开。谁料却听了如此多的闲言碎语，若是东家长西家短或是民间一些趣事也没什么，可她们居然敢妄议皇家与重臣？到底是谁给了她们如此大的胆子？这期间，立在信王身后的契盈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声色。
这些话在她听来并不觉得刺耳，甚至觉得她们论得也不算捕风捉影。
想想，若不是她们的父兄在家中论这些个“闲话”，这些闺阁女子又怎会知道这么多？此刻，契盈最担心的是这些贵女们的性命，包括她们的家人。她很怕恭王会吐出一个“杀”字，更怕这个字会落到自己身上。她的刀剑可以用在战场上，但绝不能用在这些女子的身上，她们犯了王法也该由王法处置。
谢天谢地恭王忍住了，因为笙宁笑着说：“呀，恭王哥哥、信王哥哥，还有小十一、小十五，你们都在呀！你们竟然躲在这里享清闲，把我扔在外面，我不管，我也要吃酒……”
说话间便笑着走向云台，边走还不忘回头对李绣道：“绣姐姐，外面太热。你带她们回厅阁喝些解暑的汤水，然后就都送回去歇着吧……”
就这样，赵笙宁缓解了眼下紧张而又压迫感十足的局面。不过，李绣与崔莺时离开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地望向云台，眼神里都是复杂的情绪。那里，有她们的准夫君，可彼此从未在一起好好说过话，而且她们待嫁已经两年有余了。
终于，赏花云台这里清静了下来。刚刚还笑语盈盈的笙宁很快露出了疲倦之感，恭王紧着眉头说：“就该把她们都打杀了，免得她们以为皇族好欺辱。可你偏要出来解围，现下怎的又没了精神？”
趴在栏杆上的笙宁转过头，对着恭王苦笑了一下：“三哥，你打杀了她们有什么用？你不觉得这些话是有人怂恿着她们讲的吗？要不然给一百个胆子她们也不敢如此。”
笙宁的话让在座的几位皇子都愣了一下，笙宁继续说：“我心情不好跟她们无关，我刚刚遇到了东胡使团……“
笙宁受了恭王的邀约来慕然馆吃酒赏花，但因故晚了些，却不曾想一入慕然馆便在回廊处遇到了东胡使团。遇到也没什么，只要彼此不亮明身份自然无事，可心细的笙宁却发现东胡使团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内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