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为君了难事

    恭王住在雄关府的皇家行在，这里是安帝潜龙时期的居所。

    大衡立国后，赵钺在雄关的府邸被建成皇家行在，经不断修复、翻新、加盖，如今不只占地面积扩大了数倍，一应景致也堪比皇家园林。恭王也出生在这里，但他几乎没有留下任何记忆，不过此时居于此地却令他心潮起伏。与此同时，他把冯元成的宅邸留给契盈和随行侍卫们作为养伤之所。

    按原定计划，恭王到达永州后即刻由南府军另行安排护卫之人，契盈将率侍卫队前往临江府报道，另作他用。但因与西狄人一战有侍卫牺牲需处理后事，而且契盈和另外一些侍卫伤得也不轻，需留下将养些日子，所以便耽搁了。

    最主要的是恭王不想放他们走。

    不知为何赵熙良对这支陪着他走了大半个大衡、相识仅数月的临时侍卫队居然生出了信任之感，又或者说他只信任契盈。虽然他也觉得这份信任来得有点莫名其妙，难不成是因为她为自己挡刀了？但契盈为信王、为太子都挡过刀剑，那是她身为侍卫的职责。

    不过，赵熙良还是心动了，不是男人对女人的心动，是对信任的心动。

    他成长的过程就是不断与太子比较的过程，他极度压抑。而且这么多年来，无论是母妃、曾外祖或是外祖总是会不断地提醒他不能轻易信任任何人，除了母族之外。但，随着他年龄和阅历的增长，他知道连母族也是不值得信任的，他认为母族不过是想利用他得到更大的权力和更多的财富。

    由此，信任在赵熙良这里便尤显珍贵。

    赵熙良在这里纠结，刘规正则大着胆子问恭王：“王爷，您，您对契侍卫可是有，有什么想法吗？”

    恭王想了半天，摇了摇头。他对契盈到底有什么想法呢？若说娶回去当王妃，实在有些别扭，枕边若躺一个很会杀人的女人并不是一件有情趣的事，更何况他对女人……但若这样放手，又好像丢了一件极为珍贵的宝贝，的确令人纠结！

    此刻，皇家行在偌大的议事厅里，契盈单膝跪在恭王跟前，恭王脸色铁青、周身散发着低沉的气压。良久，说道：“你们就这样急着离开本王？”

    契盈低头掩下所有情绪，道：“愚下已经收到军令，王爷知道军令如山……”

    恭王冷哼了一声随后便沉默了，良久契盈不得不叫了一声王爷。

    恭王缓缓地抬起头，用阴鸷的眼神望着契盈，冷声道：“本王若想强留你，你可愿意？”

    就在恭王纠结到底要不要放契盈离开的时候，利郡郡守杨利成的日子也不好过。他比十几年前更胖了，他认为这种肥胖是自己日夜辛劳的结果。自从大衡与北昶起了战事，他的苦日子便一发不可收拾。东六道宁城、益城两个粮仓就好似填不满一般，日日催着他要粮。日月盈仄四个兵马库更是天天找他要兵器，他跳着脚要来人去洛州要，来人说就是因为洛州供（gong,1声）应不上了才来利郡要。那时候他比任何人都希望陆临风赶快拿下贡山的铁矿和金矿。

    杨利成晃着肥硕的身体，腊月飞雪的日子都冒着大汗，心想要不是自己还有几个能干的儿子，他这条老命早就呜呼哀哉了。

    谢天谢地，战事终了，献州、郢州相继开府给洛州、利郡减轻了很多压力。可谁知刚喘了口气，安帝下旨要进行户籍校对，说是太子为了增加赋税向安帝建议的，安帝允了。接到圣旨的第二天，杨利成便病倒了。

    户籍校对的确是安帝的心病，也是大衡的顽疾，但这事做起来有多难谁都心知肚明。不说别的，氏族大家手里所掌握的人口数是绝对不会交出来的，就连铁砚军大将军周勇都绝不会把自己庄里的人口数如实上报。更何况此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办不好是要闹出乱子的。可安帝居然借太子之手把这个试点放在了利郡，这简直是叫他杨利成去死啊。

    不过峰回路转，一筹莫展的杨利成等来了替皇上东巡的信王赵陌岭。

    郡守府别院，刚刚处理完宁城粮仓被抢事宜的赵陌岭显得有些疲惫，但还是立刻着乌恩亲自送信回京，嘱咐他先见契承祖，然后由契承祖亲自把信呈给安帝，只有这样才保险。不过，乌恩却担心安帝会不会认为信王有意结交契将军。

    对于乌恩的担忧信王很高兴，这证明乌恩已经不再是一个简单的侍卫了，他学会了思考。不过替乌恩解惑的是幺一漠，幺一漠说：“你放心吧，皇上乐见你家王爷与契将军走得近些！“

    乌恩与幺一漠也算相识多年，可总觉得此人云里雾里无法看清，好在他对自家王爷倒是一直上心，不过这份上心也是个谜。

    乌恩走后，杨利成携长子杨伯清来见信王，中心议题是感激。校籍一事进行得不顺，闹出了民变使得宁城粮仓受损。赵陌岭先是当机立断命杨伯清捆了闹事之人，之后当场宣布暂缓校籍，最后派人密查幕后黑手，一切进行得悄无声息又有条不紊，如此才稳住了形势。

    杨利成担心信王擅自做主停了校籍会惹安帝和太子不快，但信王安慰他：“凡是对大衡社稷与百姓有益的事情，父皇和太子都会懂的。还烦请杨郡守尽快稳定百姓情绪、恢复春耕生产……”

    杨利成连连称是，后又小心地问：“周大将军提出每月延长与东胡的程集口互市的时间，不知王爷有什么想法？”

    周大将军是铁砚军大将军周勇，而程集口是位于由里关以北约三十里处的一个大衡与东胡的互市，每月可开放五日。

    对于杨利成的问题，信王看了一眼幺一漠，而幺一漠只是专注地品茶并没有反应。于是信王坦诚道：“此事本王从未涉及过，暂时还不好给出意见，还望杨郡守能够如实上报父皇，最好能把延长或不延长的利弊说清楚，以便父皇同三司能够作出最好的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