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身陷流言

    契盈与九死一生的同僚们养伤的这段时间，契尘率两万镇北军已横扫颍州全境，而且有愈战愈勇之趋势。

    契盈与同僚养伤的地方不在一处，而是在信王暂住居所之隔壁，她有时会恍惚这里难道是玉亭苑？显然并不是，因为在这儿她不用司职护卫之责，只需养伤就好，日常还有一个老妇负责洒扫顺带着照应她。

    不过，信王每日都会过来溜达几次，待的时间不长、话也不多，看着契盈吃上几口东西、喝下药就离开了，这让契盈觉得有些别扭。

    有一天，她终于鼓起勇气说：“王爷，您不用跟在太子跟前办差吗？”

    信王一副淡然的样子，说：“我现在是待旨的闲散王爷，无差可听。太子忙着跟你大哥讨论战事，我在跟前也帮不上忙，去了也是添乱……”

    说到太子，契盈突然想到了什么，语气甚为关切：“可是，太子也受伤了，要让他好好休养才是，怎么这么快就忙起来了？”

    信王看了她一眼，说：“你们护卫得力，太子只受了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那天你醒了不也见着了吗……”

    说到这儿，信王停顿了一下，好似下面的话需要他谨慎出口一样，但他最终还是继续说道：“有件事，我想跟你说。自从入了颍州城，活下来的流民都称颂太子仁义，不过也有人说是因太子耽搁了行程才导致颍州生变。我担心回京后会有人向你们侍卫营问询情况……”

    信王是看着契盈说这番话的，也是看着契盈的脸色变了又变，直到满脸惊诧。

    几乎是同一时间，衡京皇宫礼仁殿内，奏折散落了一地，安帝赵钺脸色铁青，手中还死死攥着一份，谁都看得出他正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崔璟、李涧、史湛、契承祖四人皆跪伏在地，只听安帝冷声道：“太子还未回京，参他为了搏仁义之名贻误战机的奏折已经摞得老高。朕想知道，这是个别人的想法还是你们都如此想啊？”

    下面跪着的这四人，一个是太子的舅父、一个是太子的岳父、一个只管军政从不参与其他事宜，所以只能李涧开口。

    他心里虽暗自叫苦却又觉得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要知道想在“完美无瑕”的太子身上撕开一个缺口着实不易，此时不踩上几脚更待何时，不过这话说得自然要有度。须臾之间，李涧用最快的速度斟酌了一番，然后做痛心疾首状：“皇上明鉴！臣下们绝不敢妄言太子。关键是此次虎威营、东宫侍卫营折损的，好多都是官宦子弟，有的还是家中独子。大抵是悲痛过了头，不知该向谁讨要个说法就成了这个样子。臣下马上去查……”

    李涧话还未说完，安帝就大喝了一声，惊得他一哆嗦，只听安帝道：“你这是混账话，他们准备向谁讨要说法？那些年轻子弟牺牲了，朕难道不心疼，现下就好似挖了朕的心肝一样，但那是太子的错吗？那是葛一端那个鼠辈的错。谁都知道太子是可以突围独活的，但他没有跑而是与所有将士一起英勇迎敌。有战必有死，难不成还要让太子给他们的儿子抵命？”

    这天下谁人敢叫太子抵命，更何况安帝貌似震怒却句句都在为太子开脱，李涧不得不暗自腹诽：“果然亲爹都是护犊子的，但别忘了您还是一国之君！”

    颍州这边自然不知道衡京发生了什么。

    在距离契盈不远的地方还有另一处院子，这里占地要大一些、房间更多些、陈设更好些，住的人也更多一些。是的，虎威营、东宫侍卫营所生还之人都住在此处，因卢玄没有受伤，这些时日都是他来照料大家。

    契盈第一次过来时碰巧卢玄给大家涂抹伤药，或站着、或坐着、或躺着且大部分衣衫不整。瞧见契盈进来，所有人都是一愣，有人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抓过衣衫，也有人心内坦荡并没觉得哪里不妥。

    终于，契盈同卢玄的眼神交汇在一处。卢玄笑着说：“契侍卫来了！”

    契盈也微微一笑说：“嗯，我来看看弟兄们！”

    契盈进了院子，默默地走了一圈。这些男儿们伤得或重、或轻，此刻却都与她点头示意。

    辛知明几次被契盈救于乱箭之下，心存感激；黄腾恨不得要好好为从前的挑衅道歉；朱颜本就知契盈与众不同，却不知她竟比男儿更英勇；高岭虽从未与契盈打过交道，但如今也算得上生死之交了。至于其他人都清楚，从此他们都不能小看了这个女子，甚至要折服于她。

    然而，契盈的想法也是一样。他们是勇敢的战士，是同她一起迎敌的战友，是为她舍命打出过一片安全之地的人。从此，他们与她之间再无男女芥蒂，只有同袍之谊。

    打那儿开始，契盈每天都会过来帮卢玄，或是煎药，或是帮忙处理伤口，甚至帮着浆（jiang,1声）洗衣物，这偌大的院子因为契盈的到来有了一点生气。

    这一日，契盈、卢玄正同大夫商议调换药方之时，院外忽然跑来一人。此人年纪不大却非常壮实，手中提着一把双钩剑，边跑边喊：“盈儿，你在吗？葛一端那老贼的脑袋需要搞一下，总挂在城墙上怕风干了送回京吓着人，你帮我处理一下啊……”

    等瞧见了契盈，此人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向院外拉去，一边走还一边嚷嚷：“诸位兄弟，你们与我妹妹是同袍，日后有的是时间在一块儿，这几日先让我们兄妹叙叙旧，在这里谢了啊！“

    来人正是契尘帐下的先锋营都尉铁磙。

    铁磙如今已是契尘身边的一名悍将，虽军职不高，军功却已累积不少。这几年的历练让他变得精明了些，再也不是云顶山上那个憨小子了。这不他甚至顾及契盈的名声居然对外宣称二人是兄妹关系，虽然事后还需找补说是师兄妹，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契”姓天下值此一家。

    铁磙说要带契盈去搞葛一端的头不过是为了吓唬她的那些同袍们，想着契盈连人头都能摆弄，还怕他们日后欺负不成。这一出搞得契盈哭笑不得，估计以后京城里叫她“女阎罗”的人会更多了。

    铁磙才不管那些，她拉着契盈去了颍州城内的一处街市，找了个小食摊子，嘿嘿笑着：“这家的羊肉汤面绝了，我请你吃，管够！”

    两人各自一碗加了足量羊肉的汤面下肚，铁磙心满意足，契盈也是称心快意。这些天被信王看着天天吃素，实在提不起精神来，这一碗不仅解馋还提气。

    吃完，契盈突然想起了什么：“我看这颍州城里百姓的生活好像没受什么影响？”

    铁磙点头，语气有些骄傲：“大哥一入城就安排人挨家挨户地讲了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绝不动百姓一下。没隔几天，城里日子就照旧了。不过，我还真有件事要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