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命悬一线

    当契盈为夜月处理伤口时，赵陌岭的心思也在百转千回。

    然后，他看见契盈瘫坐在一旁，无力地靠在岩壁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看了一眼契盈手中的那个青色瓷瓶，那个不属于大衡暗卫，应该是契盈自己的，喂给夜月的那颗药丸也定是珍贵的吧？

    赵陌岭的猜想是对的。

    契盈的确给夜月喂了一颗保命药丸，那是楚凉泊花了五年时间调制而成的。因为所需药材极其稀少，所以只调制成了五粒，也只给了契盈一粒。正是这粒药丸保住了夜月的性命，但契盈的性命又由谁来守护呢？

    契盈靠在岩壁上，她太累了。

    而赵陌岭则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这也是他第一次正面地、仔细地瞧她。她不瘦弱很结实，她不算美女却很耐看，干净、利索且一身英气，与这世间很多女子都不同。他们两人同岁，据说生辰也只差了三天，如今她已过了及笄应该有小字了吧，不知道是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契盈感觉有一点暖意。这让她身体里即将凝固的血液有了再次流动的迹象，她贪恋这种温暖，就好似贪恋云顶山的春日暖阳，她把自己的身体蜷缩了起来，这会让她有安全感。

    但是，她突然打了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黑夜与冷风把她刺激得马上清醒了。而且，她很快发现自己正蜷缩在赵陌岭的怀里，她脑子嗡的一声，不知该作何反应。好在赵陌岭还算淡定，因为夜色的掩护下没人能瞧见他耳根是红的。

    好在，两人虽尴尬却不至于矫情。

    赵陌岭放开契盈时，两人都不禁打了个哆嗦。不过，赵陌岭很快问了她一个问题：“你，知道嘲风阁吗？”

    嘲风阁，是一个杀手组织。十年前在南邺境内杀了几位显赫之人得以声名鹊起，他们以神秘、价高、狠辣著称。从没有人见过嘲风阁活着的杀手，因为他们的任务是杀死目标，如果任务失败就必须杀死自己。

    据说，各国精锐暗卫都在他们手上吃过暗亏。没人知道嘲风阁的阁主是谁，只知道请他们杀人一定要出得起价格。放眼天下，貌似给得起他们价码的人并不多，所以他们出现的次数也不多。不过契盈倒是知道一点，因为云顶山曾遭受过嘲风阁的袭击，而且还抓住了一名嘲风阁杀手。

    那一次，楚先生想留下一个活口，探一探嘲风阁的底。

    他第一时间点了那人的穴道，三舍师兄也迅速断了那人的筋骨，铁磙利落地用一把匕首撬住了他的嘴巴，整套动作下来不过瞬间，但那人丝毫没有犹豫，竟原地打转，硬是扭断了自己的脖子，怒瞪的眼睛骇得铁磙连退几步。

    当时在场的契盈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恐惧，手一软居然掉了刀。为此，钟长风罚她到开城的屠宰场，每日里杀牛、宰羊、屠鸡，整整当了两个月的屠夫。

    所以对于赵陌岭的提问，契盈如实回答：“我，也仅限于知道。”

    赵陌岭有点意外：“你知道？”

    契盈点点头：“他们来过云顶山，王爷您的意思是？”

    赵陌岭没有说话，而是伸出手掌，掌心里是一块黄金扳指。

    契盈看了一眼，小声惊呼道：“嘲风阁令牌！”

    赵陌岭点点头：“是，我在一根断指上取下的！”

    契盈略一停顿，问：“他们是冲王爷来的，还是冲公主来的？”

    赵陌岭看了一眼仍然昏迷不醒的夜月，说：“应该是冲她来的，也有可能是冲我……”

    说完，起身，他慢慢地蹲在夜月身边，仔细端详了一下，然后用手指轻轻地触了一下额头，小声说：“她好像发烧了。”

    契盈赶忙靠前，也摸了一下额头，脸色突变：“坏了！”

    赵陌岭虽知发烧不是好事，但见契盈的样子也晓得定是更危险了。他还没来得及问，契盈便说：“王爷您在这儿守着，我得出去找点能祛热的东西！”

    赵陌岭看了一眼契盈，很不放心，又或者说不舍得与她分开，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温和地说：“那你小心些！”

    等契盈拿着可以祛热的陵游草返回时，满脸焦急的赵陌岭已经把夜月搂在了怀里，夜月正在剧烈地抖动。

    契盈一看不好，赶忙接过夜月，把她搂在自己怀中，迅速撕开前襟，然后把药草分成两份，一份给赵陌岭，让他赶快碾碎让夜月服下一点汁液，一份狠狠地在夜月胸前不停地搓开，搓了一段前胸又开始搓后背。

    她一边搓一边说：“陵游草的根祛热是最好用的，可惜现在是初春，这根长得还不够壮实，况且这边又是背阴处，也没找到多少，咱们只能试试看……”

    起初，赵陌岭还有些拘谨，但听到契盈不急不缓地说话，心神稳定了许多，更何况形势所逼也顾不得许多，便一直在旁边协助契盈。

    就这样服了一点药汁，又被契盈搓了一阵子，夜月才渐渐地不抖了。然后，契盈又把她整个人拢在自己怀里，不停地用五指从前额至风池，反复按揉，直到夜月呼吸平稳，缓缓地昏睡过去，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一抬头，她发现赵陌岭正专注地看着自己，顺着他的视线契盈发现自己伤了的那条胳膊再次渗出了血，很疼。

    契盈与赵陌岭再次陷入沉默，直到夜月发出了一点无意识的声音。

    赵陌岭看着夜月，突然轻叹了一声：“我来北昶后，多得夜月和她母亲关照。她与我商议，我助她成事，她助我回大衡。所以，我必须要把她护好。你，可懂？”

    说实话，契盈似懂非懂，她的任务是护卫赵陌岭，那赵陌岭要护夜月公主，她契盈自然也要全力以赴，她觉得王爷没必要解释什么。所以给出的反应只能是傻愣愣地点了点头。

    一阵冷风吹过，契盈突然说：“王爷，我们得找个地方生火，公主又开始发抖了，再抖几次我怕她撑不过去……”

    之后，两人找了一处有更大岩石的地方，决定在背风处生火。

    契盈麻利地用了刚才的法子给夜月再次做了降温处理，然后把她放到了赵陌岭的怀里，转身鼓捣火种。

    夜晚、滩涂边、岩石……想生火太难了。

    契盈取了夜月身上的一块绸纱，又找了些有棱角的石头，反复挑拣后硬是用双手使劲儿摩擦石头取了火，在微小的火光下可以发现她的手流血了。

    不过，她并不在意，而是很快用石头把那一小堆火遮挡起来，只留一面冲着夜月的脚底，自己则远远地走开。她需要再去找一些干燥可燃之物，她边走边把手心里的血蹭到了衣衫上。

    就这样来回几次，火堆虽小但火势稳定。契盈嘱咐赵陌岭不能让火势大了，她要到外围进行警戒，因为生火太危险了。

    赵陌岭看着契盈的背影，眼睛慢慢地蒙上了一层雾气。这时，怀里的夜月呻吟了几声，他愣怔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抬起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额头，小声道：“哎，你好好做个公主，不好吗？”

    就在赵陌岭感慨时，契盈正在祈祷。她祈祷自己的暗卫伙伴或是公主护卫能够比杀手们先到，因为她也开始发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