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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风波起-平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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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枕寒星的美甲功夫当真是极好的。不消片刻, 便做完了。

    再看断君生,十根尖而长的黑甲都已经被锉断了,余下部分被细细打磨, 染上了一层酒红色的蔻丹, 还绘制了几朵小花做点缀, 当真是……美极了。

    枕寒星撤掉根须, 低头打量着自己完工的“纤纤玉指”,显然十分满意。

    在他面前, 断君生的脸绿的都快滴出水了。取掉堵口的黑布后, 他的嘴角不断地抽搐着,脸上的横肉都快被堆出来了。

    “我的指甲!”他尖声叫道,“我留了半年呢!”

    “没关系。”萧无常的声音从外面幽幽传来,“你再留半年也就是了。”

    “王八蛋!”断君生气得啐他, “不得好死!”

    “咱们俩是半斤对八两。”萧无常在车外冷笑, “说的好像, 你得了好死似的。”

    若不是断君生手和脚都被捆着, 想必已经去和萧无常拼命了。岑吟看着他们, 有时觉得自己太年轻,实在不懂这些似人非人的妖仙魔佛鬼到底在想些什么。照理说, 骂人不得好死已是最大的诅咒了, 可他们俩呢,就是顺嘴说说。

    那边枕寒星已经收拾了工具,去继续当车夫了, 顺便还顺走了断君生的锉刀。萧无常翻开帘子进来, 大咧咧地坐到岑吟旁边,还故意离她近了些。但岑吟微微挪动,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

    “你干什么!”狼急得嚷嚷了起来, “就这么不愿意跟我亲近!”

    岑吟闻言,脸都让他气白了。对面的断君生露出了一副吃坏肚子的神情。

    “我还在这呢,”他对萧无常道,“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萧无常白了他一眼,“反正你是个公公。”

    “我不是公公。”

    断君生恶狠狠地瞪着萧无常看。岑吟则拿出拂尘,怼了怼萧无常的胳膊和大腿,示意他仪态端正,矜持一些。

    “说起来,我昨晚做了一个梦,刚好同你说说。”萧无常却将膝盖一拍,“我梦见我初次见你的时候了。”

    “哦?”岑吟倒有了些兴致,“想不出你倒是个怀旧之人。”

    “嗨,何止啊。”萧无常啧啧道,“我梦见一群小孩,躲在暗处看你我初遇。不过……都对你指指点点的。”

    “我?”岑吟挑眉,“你说说看,他们说我什么?”

    “他们说你性格太坏了,老对我恶言恶语的。”萧无常委屈道,“就算是个路人,也不该这样啊。横竖我还救了你的命呢,可你看看你,还这样对我,真是让人说不出话。”

    “我好像明白了。”岑吟若有所思,“就是说我的性情,不招人喜欢的意思。”

    “你怎么看呢?”萧无常笑着问。

    岑吟转头看着他,半晌之后,突然对他一笑。

    “我就这样。”她道,“改不了了。还望您老……笑纳。”

    “其实……”萧无常对她暧昧地使了个眼色,“我就喜欢你这样。”

    “真是得了便宜卖乖。”岑吟瞥了他一眼,“有人为你说话,你难道不该高兴?”

    “有什么可高兴的。说得好像……就成了我拥趸似的。”萧无常冷哼道,“还不是痛快了嘴就走了,到底梦中人耳。”

    岑吟揉了揉眉心。旁边的断君生则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脸的意味深长。

    “哎呀哎呀,听不下去了。”他突然叹气道,“我这个老光棍啊,没人疼没人爱,都没个人关心我性格坏不坏,讲话伤不伤人。哎,真是伤心呐。”

    “哟,原来公公也有这诉求呢?”萧无常道。

    “我不是公公!”

    萧无常放声大笑,还想再嘲讽他两句,忽然却顿住了。他转头朝窗外看去,却见一只白鹭乘风而来,竟盘旋在马车上方,不知是何缘故。

    岑吟起先以为不过是迷途之鸟,但看萧无常神色却显然不太对劲。她一面打量着那人一面猜测,暗道如今数九寒冬,白鹭乃是秋去春回之鸟,断不该在此时出现。莫非它不是寻常禽鸟?难不成……

    她心有猜疑,却没多说。但随即萧无常便印证了她的猜想,要她在车中稍待,自己出去一下。

    “是佛国的传信鸟。”他道,“这是……圆觉的信差,名节度使。”

    圆觉,岑吟记得这个名字,似乎是佛国第一护法的名讳。他竟给自己的白鹭取了个官名,实在奇怪。

    萧无常要她稍安勿躁,随即便翻身从车窗跃了出去,速度快得像只猴子。

    他刚走,断君生就示意岑吟同自己说话,像是有一肚子的肺腑之言。

    “其实你对他恶言恶语的,是好事。”他道,“就该这样。”

    “说实在的,贫道并不觉得自己曾对他恶言恶语过。”岑吟笑了笑,“彼时初次见他,的确没给他什么好脸色。一来我不知他底细,二来我那时心情不佳。再者,我性情如此,实在做不来那么圆滑。”

    “人心难测,多疑是好事。旁人说什么不必在意。”断君生笑道,“其实那些善弓术之人,大多喜欢猎豺狼虎豹,而非兔子羔羊。乖巧温顺的,玩玩也就腻了。费劲心力征服下来的,才是宝贝。”

    “我可不关心那些猎手喜欢什么样的猎物。”岑吟冷冷道,“再说鹿死谁手,尤未可知。你就怎知道猎手不是别人的猎物呢?”

    “这男人的心思吧,其实就那么几种。你要看他是哪一种,才好对症下药嘛。”断君生啧啧一声,“据我所知,萧二护法神呢就是不喜欢温柔的,反而偏好不给他好脸色的。贱兮兮得很。”

    “我对你们男人的心思没什么兴趣。我之性情,也非是为了取悦他,而不是为了取悦旁人。”岑吟道,“旁人觉得我好也罢,觉得我坏也罢。佛太大,庙小容不下。”

    “还是圆滑点好。”断君生笑道,“总是这么刚强,要吃苦头的。”

    岑吟不置可否,没有应声。断君生说着说着,却哈哈大笑起来,反而让她觉得很古怪。

    “不过,我有时又觉得,为人处世太过正确,就真的是好事吗?”他沉思道,“人是该依着自己的性子行事,还是该为了人情世故而从众,实在难说啊。”

    “听公公这话……像是有些过来人的意思?”岑吟觉得他话里有话。

    “活得久了嘛,不对,是死而复生得久了嘛。”断君生瞥了一眼自己那粉红的指甲,“鸟大了什么林子都有,警醒点还是要的。”

    岑吟想着,这八成又是个有故事的人。不过话说回来了,幽国中人哪个会没有故事呢,只怕个个都不是善茬。

    她在车中左思右想,萧无常则立在车顶一直在看那盘旋的白鹭。眼见那白色禽鸟越飞越低,他伸出手臂,那白鹭便顺势落在他前臂上,将头转向了他。

    它细长的鸟喙中衔着一枚金黄的珠子。萧无常伸出手,让它将珠子放在自己掌心,随后将其捏碎了。

    金色雾气在四周蔓延开来,不断幻化旋转。萧无常盯着那雾气看着,半晌之后,忽然挥手赶走了那只白鹭。

    “真是多事之冬。”他道。

    马车行到龙渊城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早晨了。岑吟朝窗外看去,远远可见已有赶路人或卖货郎挑着担子在城外等候开门。许多人不知等了多久,像是十分疲倦,正靠着行囊打瞌睡,身子摇晃个不停。

    萧无常拨开帘子,起身去外面看。半晌之后,他又返回车中,拍着手摇了摇头。

    “城门快要开了,我听见了许多守卫的脚步声。只怕关隘查得很严。”他道,“女冠,我们得备一下通关文书。”

    “这不难,我倒是随身带着。”岑吟指了指自己的包裹,“可你的……”

    “拔一根头发,变一个出来怎么样?”萧无常道,“总归是能混过去的。”

    “还有星星,还有……”岑吟指了指断君生,“断公公。”

    “我不是公公!”

    “他,不用理。”萧无常看都不看他,“待会把他塞到座下箱子里,关几天都没问题,横竖他也死不了。”

    “先准备着吧。待会估计就要用了。”岑吟说着去拿自己的包裹。萧无常一见,也开始琢磨拔自己的头发,虽然看起来拔哪根他都心疼。

    断君生看着那两人忙忙碌碌,也不说话,就只是打量。就在萧无常龇牙咧嘴地扯掉两根头发的时候,他忽然幽幽地抬起被捆着的手来,递上了一本文牒。

    “这是什么?”萧无常一脸不耐烦。

    “幽人的通关文牒。”断君生道,“南国国君盖了玉玺了,可供十人出行。拿去吧,不用客气。”

    “你不是已经黑户了吗?”

    “嗨,消息传不了那么快。”

    “那你怎么不早拿!”

    “你也没问我啊。”断君生无辜地看着他,“你要扯头发,我还能阻止你不成?”

    萧无常火冒三丈,要拿头发丝勒死他,岑吟怕他生事,把他劝住,自己接了文牒交给星星,让他到时给那守城的侍卫。

    马车来到城外,和那些货郎的车一起等着城门开。他们那车看着不打眼,可用料皆是上等木材,内中乃是贵族制式。有眼睛毒的货郎看出了车子材质,料想其中人物应当不一般,便和同伴嘀咕了两句,不住地朝车上瞥。

    枕寒星注意到了他们的视线,便将头转向他们。那些人眼见驾车的是个冷漠的绿衫少年,一双眼睛竟泛着红光,便都有些害怕起来。但枕寒星并没有盯着他们看,而是不经意地继续朝前看着别家车马,耳朵却微微一动,听着那些货郎都在聊些什么。

    左边这群人,叨咕着正在猜测这车中坐的是何人,右边那群人则再说一些关外的秘闻,包含着一些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言碎语,再前面一些的,则在称兄道弟,似乎一见如故,再旁边的,正在和父亲商议今日如何买卖,赚多少钱,好给妻子与母亲作件衣裳。

    听来听去,终是些寻常人事,并无特别之处。枕寒星摇摇头,闭上了眼睛。他赶了一夜的路未曾合眼,已是有些困了。于是他就坐在车前,准备打个盹。

    半睡半醒间,他忽然听见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带了些漠北口音,颇有底气。

    “怎么的?”那女子问,“有事儿?”

    枕寒星听着觉得有点耳熟,便侧耳继续听着。隐约判断似乎是几个人正围着她,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总归是一些小娘子小妹子之类的调笑话。

    可那女子似乎不吃这一套。枕寒星听到她突然笑了一声,冷不防忽然开口,却把那群人吓了一跳。

    “你们嘎哈啊?”她喝问道,“彪啊?葛我这装啥爷啊,有病吧?”

    那群男人着实被她吓了一跳,都发出了嘘声。那女子却极不屑地呸了一声。

    “嘘你们个爷爷啊,”她啐道,“想尿尿墙角尿去,嘘嘘嘘嘘个二郎腿。一个个跟二愣子似的,别人捡钱你捡骂。”

    枕寒星一下子笑了。他睁开了眼睛,却看到不远处一抹红色,居然是个穿着一身红衣的女子抱着一把剑站在门口,正把几个老爷们怼的说不出话。

    那女子瘦长脸,浓眉毛大眼睛,长得非常漂亮,眉宇间着实有几分英气。她像个侠女似的扎着头发,左侧耳朵下挂着一个红丝绦的耳坠,涂着红唇,明艳又大方。

    枕寒星看着她,老觉得她眼熟,总像是在哪见过,但想了半天又没什么头绪。

    “你们几个,给我滚边儿拉去,”只听那女子呵斥道,“若是耽误了老子吃烤乳猪,老子就把你们烤了。”

    烤乳猪?枕寒星突然灵光一闪,觉得好像想起什么来了。昔时海陵城曾有饭馆食为天举办过食客大会,邀请了一群食客大快朵颐,看谁吃得最多。自己是吃到最后的那个,但好像还有个红衣女子,与自己不相上下。隐约记得她走的时候还扛走了一个烤乳猪,讲话好像……就是这个声音。

    “原来是她……”枕寒星喃喃道。

    “谁啊?”一只手突然按在他肩膀上,把他吓了一大跳,“哟,难不成是什么相好的?”

    “相好倒是谈不上,倒像是个老乡。”枕寒星回头一看,果然是萧无常,“少郎君,那边那个红衣女子,你看着可有印象?”

    萧无常闻言,抬头看了一会,但随即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记得。

    “好英气的姑娘。”他道,“她若是女扮男装,不但看不出来,还比一般人英俊得多。”

    “少郎君,这人食量颇大,曾在食为天与我一道比试,差一点就赢了我。”枕寒星道,“我觉得她不像是寻常人。可要打探一下?”

    “这不好吧。”萧无常摇头,“看她气质就知不是个好相与的。若被她发现,估计会被她剁了。”

    “可是……”

    “我知道,你有顾虑。不过……”萧无常说着,又瞥了那人一眼,“谨慎些吧。”

    谁知他刚一抬起眼皮,就见那女子正冷冷地盯着自己,显然是注意到了自己的视线。

    “你瞅啥?”她瞪着萧无常问。

    “我……”萧无常一时语塞,“瞅……瞅你咋的……”

    “那你瞅吧,再用点劲,争取把眼珠子瞪出来。”那女子冷笑,“以后别背后说人知道不?有种的你当面。”

    萧无常心说我也没说你坏话啊,但就在这时,城门发出了嘎吱一声,竟是被缓缓推开了。

    众人一见门开,纷纷都站了起来,预备着进城去办事。那女子也转身站到了队伍中,不再搭理萧无常。

    这一大清早就遇到怪人,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萧无常摇头叹息,想着果然还是岑吟好,虽然有点凶,但又彬彬有礼,既不会恭维自己,却也不至于太不给自己面子。

    “古人言,看对了眼才是对的人。”他喃喃道。

    “少郎君……”枕寒星迟疑道,“这是哪个古人说的?”

    “是我说的!我说的!”萧无常气得直揍他,“我活了这么多年!算不算古人!混账人参精!”

    原本好好的孩子,终还是又被他给打哭了。

    秉性难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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