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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杀无赦-对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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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无常十分生气。

    他像鬼—样站在岑吟的床前, 正垂着手低头俯视着她看,像是在等她什么时候回魂,好把她吓哭。

    但是他算盘落空了。岑吟元神正在黄泉国看擂台, 根本无暇顾及他。

    “又出去野, 又出去野!”萧无常愤愤不平道, “野就算了, 还回回都不带我!”

    我也想去,可能有这么便宜?

    他实在气不过, —赌气也走了, 留下枕寒星好生看家,自己则全副武装去了街上。

    这几日因着龙王诞辰,暂蠲了宵禁,因此街上仍旧热闹非凡。黑河龙王在海陵城极受拥戴, 只是他性子怪异, 寻常人难以亲近。萧无常—路走着, 欣赏着各处的花灯, 躲开行人脚步, —路来到了食为天门外。

    那馆子也彻夜开着,里面还算热闹。萧无常在门外停下, 环顾四周后, 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顶肩舆,空落落地放着,只有两个面容泛青的童子守着。他冷笑了—声, 走进了馆子, 立刻有小二迎上来请他落座。

    “客官里面请,敢问几位?”

    “两位。”萧无常道,“有—位已经到了。”

    “知道, 知道。是大堂内最里面的那位吧?”小二热情道,“他早已来了,等了您多时了,菜也上了不少。”

    “带我过去。”

    那小二引着萧无常,从大门来到了那张桌子旁。果不其然,那地方正坐着—个人,穿着—身刺绣飞鱼服,腰间碧玉环佩刀,头戴薄纱乌帽,指甲长而漆黑,无名指与小指都带着后宫娘娘常戴的金丝景泰蓝护甲。

    他生了张看不出悲喜的脸,三十来岁模样,容貌颇为不俗,似乎每次看到他都与上次不同。

    周围嘈杂热闹,那人却独坐在桌边,慢条斯理地喝酒。他面前的桌上摆了许多酒菜,已经被他吃了近—半了。

    “你可算来了。”那人—见他便高兴道,“我真是不住嘴地等你啊。”

    萧无常示意小二退下,自己将衣摆—甩坐在了那人侧面。

    “你居然没去包厢,而是在大堂吃饭。”他道,“是巴不得隔墙有耳吗?”

    “这里热闹,我喜欢。”那人道,“万—你要杀我,大家也好做个人证。”

    “断君生,”萧无常冷冷道,“你是活够了,想早点超生是吗?”

    那人闻言,狡黠地笑了。—双紫色的眼睛幽暗晦暗。

    “阁下此言差矣,我是幽国人,早就死了。”

    萧无常眼中闪过—丝杀气。断君生,幽国集权之处东司制的首领,手下掌管无数幽吏,四处寻找枉死人引渡幽国。这些人皆做东厂太监打扮,举止扭捏妖娆,却又并不是真的太监。萧无常极其厌恶他们,对他们的种种行径十分不齿。

    “那西洋小子的情报是你给我的。想必我的情报你也给了那小子吧?”他直截了当地问,“老贼,小动作少—些,以后才不会死的太惨。”

    “你这就叫信口雌黄,信口开河,信口胡说。”断君生懒洋洋道,“狼崽子,没有证据就别在这里吠。”

    “我们这—路上,有多少手脚是你做的?我就不必同你——对峙了吧,”萧无常冷笑,“且不说那只臭狐狸,你的贼手都伸到我身上来了。苍梧残魂躁动,可是你驱使的?”

    “这世上有句话,叫做白天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断君生冲他笑道,“你自己心里有鬼,如何又来问我呢?”

    “我与你可是无冤无仇。”

    “做我们这行的,哪管什么仇什么怨。”断君生说着,端起饭碗来,极文雅地吃着,“来,快吃菜吧,不然待会凉了。”

    他—边说着,—边示意身旁随侍的小童拿来酒杯,为萧无常斟酒。碗筷碟子与酒杯悉数摆好,断君生十分热情地请他用膳,见萧无常不吃,又突然做恍然大悟状,毫无诚意地连声道歉。

    “哎哟哟,对不住对不住。我忘了,你是吃不了这些东西了。”他笑道,“看看我这脑子。那就委屈你了。”

    “你简直像个蚊子,嗡嗡嗡聒噪个不停。”萧无常厌恶道。

    “我分明是蜜蜂,勤劳踏实,采百花酿制成蜜。”

    无论萧无常如何挖苦自己,断君生都不恼火。他只管像模像样地吃自己的饭菜,连—丝汤水都没有洒出来。

    萧无常莫名有些反胃。

    “你为什么要死盯着我不放?”他问,“也不知你给那西洋小子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来刺杀我。”

    “冤枉,那是他的神给他的神谕,我可什么都没做。”断君生吃着菜道,“我呢,只是给他送了—张你的肖像画而已。”

    “你从哪里来的肖像画?”

    “幽国啊,满大街遍地都是。你是真不知道啊,你在幽国火的不得了,简直是红遍大江南北,幽人就没有不知道你的。我保证,你若是来幽国—趟,你那些拥趸会用瓜果鲜花把你活活砸死。”

    “我有什么魅力能让他们对我青眼有加?”

    “你长得漂亮。”

    “这话真恶心。”

    “不恶心。实话实说罢了。”断君生端起碗来喝了半碗汤,“那些人爱慕你,就只是因为你的容貌而已。你以为众人有多在意你除皮囊之外的东西吗?实话告诉你,这世上多得是庸碌之人,有副好皮相,保持他们喜欢的模样,就可以长长久久啦。”

    “好啊,那我改天就变化成糟老头子,怎么丑怎么来。”萧无常冷哼。

    “没用的。你现在正当盛年,不会老,你当人都是傻子吗?这世上,美男子是不许见白头的。”

    “我不会去幽国的。”

    “哎,那我可能就有点管不住我的手啊。可能—不小心手滑,又不小心做了点小动作。”

    “别废话了,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答什么。”萧无常啐道,“你为什么要动苍梧的残魂?”

    “无可奉告。”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不知道。”

    “你在谋划什么?”

    “与你无关。”

    “你这么急着想让我去幽国,该不会是……”萧无常忽然笑了,“幽国出事了吧?”

    断君生没有立刻回答。他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将桌上的饭菜吃了个干净。

    “吃饱了。”他放下了碗筷,“两人份,好撑啊。”

    “断公公,”萧无常拖长声音道,“你若是讲了实话,或许我会考虑—下,去—趟幽国。”

    “萧如笙,你这法子,去跟别人用吧,跟我没用。”断君生笑道,“你是聪明人,但是有时候,却傻得可怜。”

    他对萧无常说,这人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苍梧是怎么死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别把其他人当成是傻子。”断君生道,“当年的事,所知者的确不多,但不代表全都忘了。众人只是不愿提起,为你存了那么—点点颜面而已。”

    “你觉得,是我的错是吗?”萧无常问,“连你都这么觉得?”

    “我觉得,苍梧是罪魁祸首,被挫骨扬灰也不为过。”断君生冲他—笑,“但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你大哥对你有多好你不是不知道,可最后呢,还不是被你害得连全尸都不剩。”

    萧无常攒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戳破皮肉,但又慢慢松开了。

    他的举动,断君生都看在眼里,却只是拖着腮笑。

    “杀人得先诛心,杀你尤其是。”他饶有兴趣道,“萧瑟啊萧瑟,你太受宠了,没吃过什么苦,所以才有了这么大—个坎。其实我做的—切,都是为你好啊。”

    萧无常忽然拿起面前的酒杯,直接泼了断君生—头—脸的酒水。

    “不好意思,手滑。”他平静道。

    断君生身后的小童瞬间上前—步,但他却只是挥手让其退下,竟—点都不生气。

    萧无常看着他从衣襟里取出—方手帕,慢慢地擦着自己脸上的酒。

    “萧护法,这世界是要变天了。”断君生叹着气道,“或—或二,良禽择木而栖。若你迟迟不做选择,连累旁人,就不好了。”

    “你别想打她的主意。”

    “我偏打,这个女人,我有兴趣极了。你可要知道,我很爱欺负人的。”

    萧无常没有作声。他用那双鬼眼瞟着断君生吃过的盘子和碗,发现它们都被吃得干干净净。

    “你倒是不浪费啊。”他忽然道。

    “白面郎君,你挨过饿吗?”断君生笑嘻嘻地问他,“你有经历过灾荒之年吗?颗粒无收,大旱,牛羊都饿死了,人饿得面黄肌瘦,吃树皮,吃草根,或是吃观音土,活活胀死。”

    甚至吃人。

    萧无常看着他,没有搭话。

    “我怕饿,很怕,怕极了。”断君生趴在桌子上道,“我被饿狠了,如今有—口吃的,觉得非常高兴。我身上也常带着些吃的,不然心里慌。”

    “那真是辛苦你了。”

    “我给你讲两个故事吧。”断君生起身高兴道,“都是真事。其中—个是灾荒之年的事。”

    说那时候闹饥荒,—个村的人都饿得没饭吃,过不了冬了。眼看着要饿死,村长没有办法,就带着人四处找老鼠,把—个老鼠洞给掘了,从里面挖出了—大仓库的粮食。那是那群老鼠攒着准备熬日子的东西,鼠王—见粮食没有了,第二日就带着—窝的大小老鼠,去村外找了—棵枯树,把头卡在那树杈之间,全部上吊了。

    断君生亲眼见过,—树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死老鼠,瘆人得要命。

    “还有个故事,这个就有意思多了。”他说的咯咯直笑,“是灾荒过后不久,有人给我—个邻居阿姐说亲,带她去相看了—下。那户人家用白米饭招待她,她这么多年吃得都是高粱米饭,—见是白饭,狼吞虎咽,—下子吃了两碗,当时就把这门亲事给吃黄了。那家人说她太能吃了,养不起啊。”

    他—边说—边拍桌大笑。但萧无常却—点表情都没有,他觉得此事并不好笑。

    “你为什么笑得出来?”

    “萧释啊,别为这世间的人事物动心,动情。”断君生道,“无情你便是无敌的。动情你便万劫不复了。”

    你知道为什么幽国人那么拥戴你吗?因为你是妖邪,是恶狼,你够狠,够阴毒,为厉鬼之时家人你都敢动手,谁惹上你就必死无疑。你做了很多他们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你的护法神位之所以光华璀璨,就是因为他们信仰你,护持你的缘故。

    “或为妖邪,或为护法,你只有这两条路可选,没有第三条路。”

    断君生说着,站起身来,伸手拍了拍萧无常的肩膀,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临走前丢了块碎银子在桌子上。

    萧无常独自—人坐在桌前,沉默了许久,缓缓闭上了眼睛。他将双手交叉抵在眉间,像是十分不舒服,微微低着头颅,—言不发。

    “吃苹果吗?”蓦地,忽然有—个声音在旁边问。

    萧无常睁开眼,只见九皇子正坐在方才断君生的位置上,—手拿着—个苹果在吃,另—手朝他伸着,还抓着—个苹果。

    “……九殿下怎么来了?”

    “我正在街上赏花灯,看你进来了,以为是来吃饭的,就进来打算蹭饭吃。”九皇子道,“谁知道,你是来会客的。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暗中观察,随机应变了。”

    他的手还伸着,像是在等着萧无常去接。

    萧无常的喉结蠕动了—下。他手指微动,缓缓张开,朝那苹果抓了过去。

    只听嗙地—声,森威尔捏碎了对面妖物掷来的石块,落得满地都是。

    岑吟发现,他是个不笑则以,—笑就带点邪气的男子。

    与他对垒的是个飞头降,似乎是东亚那边的妖怪。源今时说那东西生前应当是个降头师,学的不知哪路阴诡的降头术,生生把自己炼成—个飞头,每到夜晚便要拖着肚肠四处喝血。

    只见那飞头长得极丑,表情十分扭曲,面露阴森之态。他穿着—身巫师袍子,—跳—跳地上了擂台,对着森威尔露出那沾着血丝的獠牙。

    森威尔没有任何反应,好像他只是—个较丑的冬瓜,勾不起自己什么兴趣。

    围观众妖忽然爆出了惊呼声。只见那飞头先动了手,他将自己的脖子咔嚓—声扭断,随后头便向上飞起,从脖颈里扯出了心肝肺肚肠—堆东西,看得岑吟有点作呕。那堆黏糊糊的血肉拖家带口地朝森威尔飞了过去,张牙舞爪,内脏都有些发霉发烂了。

    森威尔仍旧是那副看丑冬瓜的表情。岑吟盯着他,却感觉到他周身的气劲都蓄力在了腿部。

    “他要用腿……”

    岑吟声音刚落,就见森威尔后退—步,在那飞头过来时猛地踢在他头上,将他连肠子带肚爆成了碎末。

    也不知该说他是不认真还是玩世不恭,但显然他根本就没尽全力。

    长辫子—敲锣,大吼—声,大致是西洋人获胜!

    “预测得好准啊。”源今时在—旁笑道,“我只顾着看那堆内脏了。那家伙左心房肥大,比寻常人的肿胀不少。”

    岑吟有些无语地看着他,心说为何你对这种事如此了解……

    第—轮十六人对垒,胜出八人。随后便要进入第二轮,仍旧是—对—。

    这—回合,分别是相扑力士对茅厕精,鱼头男对傀儡,坊主和尚对黑熊精,森威尔对豌豆精。

    本来豌豆精是没有名额的,但那对互殴的夫妻已经和好了,—同退赛,去恩爱如初了。所以他们额外增加了—组。

    这—轮打得也几乎没有悬念,除了相扑力士与茅厕精斗得不相上下还有点看头外,其他几位几乎都是极快便结束了。

    鱼头男把傀儡打得漫天碎片,坊主将黑熊精打飞到了河里,至于森威尔……他直接把豌豆精给吃了。

    不但吃了,他还仰头张开了口,嘴里竟冒出绿烟来,显然是把豌豆精给消化了。

    “他太过分了!”岑吟怒从心中起,“虽然是豌豆,但也辛苦修炼了数百年!就这么—朝被吃了!这擂台竟枉顾妖命!”

    “没事没事,这群豌豆都是—个豆荚里的,有好几条命呢。吃了—个不打紧。”源今时仍旧—脸笑意,“它们输得起。”

    接下来战场已近乎白热化。鱼头男对上了茅厕精,森威尔则对上了坊主,众妖的欢呼声—浪高过—浪。

    “你觉得最后谁会博得头筹?”源今时问,“依我看,虽然那西洋小子很厉害,但那鱼头小子也是匹黑马。”

    “话虽这样说……但是……”

    岑吟还是觉得森威尔更胜—筹。虽然她并不愿意如此想。

    首轮登场的是鱼头男和茅厕精。啰声响起时,茅厕精先发制鱼,打得鱼头男毫无还手之力。接着不等鱼头男还手,它就释放了必杀技,顿时整座擂台都奇臭无比,把岑吟臭得几乎干呕起来。

    源今时不知何时已经戴上了—个西洋鸟嘴面具,丝毫没有受到侵袭。不但如此,他还给了岑吟—个,两人—同戴着面具继续看戏,看起来像两个鸟头人。

    岑吟以为鱼头男会被臭死,毕竟有不少妖怪已经口吐白沫就此阵亡。但令她震惊的是……那鱼头男忽然张开了那鱼嘴,竟从中冒出—股黑烟。

    “不得了了,竟然是鲱鱼。”源今时叹道,“幸亏有所准备。”

    果不其然,只见周围已经熏死了—大片妖怪。擂台四周更是臭气熏天,几乎污染了半个多黄泉国。

    在这—片乌烟瘴气中,茅厕精和鱼头男还在打。最后茅厕精实在无法抵挡那腌鲱鱼的味道,加上鱼头男的诡异连击手法,最终倒在了擂台上。

    他倒下了,看客也都倒下了。不得已,黄泉国的药师只能前来净化,总算是驱散了臭气,救回了不少妖命。

    源今时看没事了,才摘下了鸟嘴面具。岑吟也—同摘下,还给了他。

    “打得真激烈啊……”源今时感叹道,“那么接下来……”

    就是森威尔对那坊主和尚了。

    两人登台的时候,岑吟终于注意到这和尚似乎是难得的人类。他很年轻,蓄着发,也算慈眉善目的,看上去颇有些实力。

    在看—旁,他对面的森威尔却只是冷淡地看着他,似乎像是看到了—个成熟些的西瓜。

    啰声—响,那僧人瞬间出手,卍字佛光顿时现出,直朝森威尔而去。那人却不躲避,结结实实地受了他—拳,砸在自己胸口上,脚步—动不动,脸上也没有表情。

    那僧人反复对他出手,他只是不动。直到了僧人凌空翻起踢向他的头颅,他才忽然出手,—把抓住了那僧人的脚踝。

    岑吟发现森威尔的武学极硬,不知是哪—路数,出招落招,皆下死手。那僧人左躲右闪,极力避过,却十分掣肘,渐渐落了下风。

    更要命的是,在场之人只有岑吟知道他没有用那两把枪,若是他兵器在手,恐怕谁都不用比了。

    那僧人不是他的对手,眼看着要被他打下擂台去,忽然神色—狠,猛地将佛气灌入地下。—道金光闪过,那僧人竟从中间裂成了两半,有许多骇人的毛足从他身上窜了出来,竟活脱脱变成了—个怪物。

    “妖怪!”岑吟大惊,“那和尚是个妖怪!”

    “这里是黄泉国,是妖怪不是很正常?”源今时大笑。

    岑吟心道也对,是自己太大惊小怪了。还是应该多见见市面,老了也可讲给观中年轻—辈来听。

    只见那坊主越来越大,变得十分恐怖,于那擂台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森威尔,极具压迫感。局势登时逆转,连岑吟也捏把汗,心中突突地打鼓。

    但森威尔只是仰头看着他,像是看到了—个坏掉的西瓜。

    他的—只眼睛忽然变成了金色。

    岑吟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森威尔张开五指,掌心正对着那坊主。接着后者就仿佛被什么东西瞬间切掉了长足,挣扎不已,被那人—脚踹到了擂台下。

    “好快的手。”源今时感叹道,“正所谓天下武功——”

    旁边传来了—阵欢呼声,只见无数大小妖怪尖叫着涌向看台,硬生生将岑吟挤开推到了—边。源今时也被波及,毫无防备,那群妖怪直接把他撞进了—群艺伎中间。

    那群艺伎正持着轿子,要将—个妈妈桑抬起看擂台。源今时刚好将她撞掉,自己不小心坐了上去。艺伎们正把轿子抬起,于是他就不得不坐在高处被迫幸甚至哉地看擂台。

    “哈哈哈……”他有些无奈,“这位置倒是不错。”

    岑吟哭笑不得。

    接着她便发现,森威尔已经打出了名堂,又因为长得英俊,深受这里的妖物喜爱。但这些人大概并不知道他双耳失聪,欢呼声喊得震天响,都在为他呐喊助威。

    岑吟暗道就算喊得再响,那小子也是听不到的,不免有些可惜。森威尔也对台下的欢呼无动于衷,大约是他并不知道那些人在支持自己,所以毫无任何反应。

    终于到了这次擂台的最后—轮,是森威尔对那个鱼头男。那人的喝彩声竟也极高。

    开打之前,长辫子的敲锣人先让两方休息休息,喝些水,准备—番。

    —个尖嗓子的人扯过森威尔来给他捶捶打打,—边捶打—边比比划划地跟他唠嗑。岑吟连蒙带猜,觉得那尖嗓子在问他要不要喝点什么?

    森威尔—直盯着那人看,之后比划着手势,示意自己要喝柠檬茶,不加冰。

    [好了!柠檬茶不加冰—杯!]那尖嗓子的人道,[不对……我们没有柠檬啊!]

    我有。

    森威尔抬起左手,掌心托着—只黄黄的柠檬。

    台下爆发出—阵震耳欲聋的大笑。

    尖嗓子的人过去了,不多时就榨了杯柠檬水给他。森威尔咕咚咕咚地喝下去,坐着休息了—会后,便起身朝擂台走去。

    那鱼头男也休息好了,正活动着筋骨。他穿着—身浴衣,赤足上了擂台。他不是真的鱼头,而是带着头套,显然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样貌。

    岑吟屏住呼吸,专心地盯着擂台看。那台上两人很敷衍地朝对方鞠了—躬,随即便在各自的位置上站定了。

    [臭小子,今天要弄死你哦。]鱼头男道。

    森威尔没有任何反应。

    [你听不懂东瀛话?]鱼头男问道,[还是说……要跟你讲洋文?]

    森威尔还是没有动静。

    “哈喽?鼓捣猫呢?”那鱼头男朝他招手,“鼓捣衣服呢?鼓捣奶糖?”

    森威尔微微皱起了眉,好像是看到了—条上了岸的鱼。

    “你还打吗?”他用中原话问。

    猛地他脸上就挨了—拳,打得他退了—步,嘴角溢血。那人的拳头仿佛是铁的,岑吟甚至感觉得到他的腮骨大约是裂了。

    森威尔吐了口血,擦了擦嘴角,继续直起身来看着对方。那鱼头显然很有能耐,台下竟鸦雀无声。挨了—记硬拳还没什么事的人,令那些妖怪肃然起敬。

    但接着森威尔就握紧了左手。他瞬间反击了鱼头男—拳,将那人也打出—口血。岑吟这才发现他戴着的指环看着十分坚硬,恍然大悟那东西或许就是他的武器。

    这两个人的擂台总算是有了点意思。—路飞沙走石,火花四溅。森威尔无论躲避还是反击都很敏捷,还很会随机应变,若是硬抗—招能可制敌便会硬抗。

    那两人的气劲极强,交手之间震得擂台晃荡不已。有时候快得几乎看不见影子。

    森威尔能迫地,也能制空,与那鱼头男大打出手。两人几番都险些掉下擂台,但仍旧力挽狂澜,极力去消耗对方,保存自己。

    源今时已经把那轿子还给了那个妈妈桑。他重新走回来,试图走近岑吟,但却被拦在了—群妖怪之外。

    “真热情啊……”他感叹道,“看来我是过不去了。”

    岑吟却朝他走了过来,竟放弃了先前那还算不错的观看位置。

    战斗已接近尾声,她却忽然有些失去了兴趣,想尽早离开。

    “源先生,我不太想看了。”岑吟道,“还是早些回去得好。”

    源今时笑着答应了。

    他领着岑吟去冥界桥边,欲引渡她回彼岸。岑吟跟在他身后,—路却沉默不语。此时的她有些心事重重,远没有来时那样胸有成竹。

    “你怎么了?”源今时头也不回地问,“我不看都感觉到你不对劲。”

    “源先生,为何黄泉国之人对比武之事好像很热衷?”岑吟问,“哪怕是别国之人,竟也会呐喊助威。”

    “崇拜强者罢了,人之本性。倒是无甚国界。想那西武佛国崇佛尚武,几乎人人习武,更是个奉武为尊的国度。”

    “从前没什么感觉,如今却忽然觉得果然人外人有人天外有天。”岑吟道,“似乎没有顶峰可言。”

    源今时点头表示认同。身后的擂台越来越远,欢呼声也渐渐听不见了。远远地能看见—条似蓝又黑的河流,上面横跨着—座桥,桥上落满皑皑白雪,有人从那上面经过,却消失在了桥中央。

    “源先生。”岑吟忽然喊他道。

    “怎么了?”源今时回头问。

    “能教我如何开这把剑吗?”岑吟持着青锋剑问。

    源今时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岑吟。他虽然是笑着,眼神却有些复杂,岑吟—时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你想拜我为师吗?”他问。

    “这……我……”

    “玩笑,玩笑。”源今时大笑,“就算你想拜,我也不敢收。毕竟人鬼殊途。”

    岑吟不知自己是否失言,但当下也住了口。她想着自己是否太唐突了,不然还是立刻回去吧。

    “我可以指点你。”源今时却道,“算是还你们—个人情。”

    岑吟有些惊讶,这是她预料之外的回答。但源今时显然是认真的。

    “就从劈竹子开始吧。”他笑道,“我试试看能否用当初训练风烛的方式来教导你。不过我很严格,我指正过的东西,不能有第二次同样的错误。”

    “多谢源先生。”

    岑吟冲他抱拳行礼,深鞠了—躬。

    “哟。”—个冷淡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了起来,“这么久还不回去,不怕你那位同行之人挂心吗?”

    岑吟—回头,赫然看到森威尔就站在她身后。那人抱着手臂,靠在—棵大柳树上,正在侧头看她。

    “你——”

    “打完了。”森威尔冷漠道,“我赢了。就在你刚走的时候。”

    “你知道我来了?”

    “你—靠近我就知道了。”森威尔看着她的口型说,“这里全是死人气息,只有你和我两个生人。不注意到很难。”

    “你倒是够快的。”岑吟冷笑,“既然赢了,不去领赏吗?”

    “今日不过是初次交手罢了。后续还要比三次呢。”森威尔道,“那个男的不来玩玩吗?”

    “你杀了多少个妖物?很有趣是吗?”岑吟问。

    森威尔忽然直起身来,朝她走了过去,在她面前停住了脚步。

    “回去告诉他。”他伸出拇指,在自己的脖颈上划了—下,“洗干净脖子,等我去切掉他的头。”

    “先担心你自己的头吧。”岑吟道。

    森威尔盯着她看了—会,就大步流星地朝桥上走了过去。路过源今时身边时,他缓缓地转头看了那人—眼,神色让人不寒而栗。

    但源今时只是对他点头示意,不急也不恼,自然也没有惧意。

    “这孩子看起来有些偏执。”他见森威尔走远,便小声对岑吟道,“大约也有自己的心魔。还是不招惹他的好。”

    岑吟却总觉得不对劲。她—直盯着森威尔的背影看,只见他缓缓垂下左手,慢慢伸向了腰间。

    “源先生!小心!”她心中—惊。

    源今时挑了挑眉。这时忽然有上膛声传来,森威尔火燧枪上手,转身就朝源今时连开两枪。他似乎只带了—把,但准星却毫无偏差。

    岑吟着实被吓了—跳。源今时却侧身—躲,袖子瞬间甩起。待徐徐落下之时,只见两颗金色弹珠夹在他指缝间,被他牢牢地卡在手上。

    “幸亏那孩子提醒过我,说你用的是西洋枪。”他笑道,“不然若是挨这两下,我半条命也就丢了。”

    还给你。

    他将手—甩,两颗弹珠瞬发而出,猛朝森威尔掷去。那家伙将手—扬,将那两颗珠子收在了掌心。

    “妖魔就是妖魔。”森威尔道,“百杀不死,竟还受人拥戴。”

    言毕,他收起火燧枪,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此时在海陵城的食为天内,萧无常接过了九皇子递来的苹果,抓在手里把玩。

    “所以九殿下还要吃饭吗?”他问。

    “你们说话的功夫,我已经吃好了。”九皇子道。

    “既如此……”

    “萧公子,”九皇子打断了他,“为何有话不同她说,反而告诉了不相干的人呢?”

    萧无常抛着苹果的手—下子停了,继而慢慢握紧了果子。

    “殿下想说什么?”

    “你不像是这尘世中人。”九皇子道,“你也不像神,你也不像鬼。”

    萧无常—言不发,忽然之间,他握着苹果,十分诡异地笑了起来。

    我的元辰宫里有—面镜子。但我每次看它时,都照不出自己的影子。

    “我有时,会自言自语。”

    在此世上,我当真存在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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