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武夫的文斗
两个人的脾气看上去都不太好，于是针锋相对过后，谁也不肯退半步。
剑拔弩张的氛围很快燃了起来。
陆安当然不可能对对方诉诸暴力，再怎么说，毕竟是卢钰的爸爸。但要他就此揭过，那也不对。
要是对方态度好点，吃点亏倒也无妨，可实际上这副态度显然很不像话，凭什么要吃哑巴亏？
“我以前很擅长忍气吞声，但有位长者告诉我，人生在世不应该在心里留太多疙瘩，疙瘩一多，便很难坦然。”
陆安认真说道：“这笔赔偿数目虽小，不从你手里拿到，我气不畅。”
修行做人，但求念头通达。
卢环运冷声道：“谁都不喜欢心里有疙瘩，问题是，想铲平疙瘩，你得有相应的能力。能力不足，自说大话只会显得滑稽，人在弱时，不懂隐忍，前路难长。”
说着，他从上衣内衬里拿出钱包，数了五千块钱放在桌子上。
自然没有那么轻易就交给陆安。
“我和你打个赌，区区五千块钱，对我不算什么，对你现在的口袋，其实也不算什么。你已经不是那个凄惨到要卖血的可怜人了，想跟我争的，不过是一口气罢了。”
“但你还是没认清自己的现状。我们不提名利地位，就拿你最为人称道的长处来比，听说你医武双绝，能治病解伤，同时让人受伤也很有一套。”
“不如试试，单论你打架的能力，在宜城能不能横着走？”
卢环运举手投足间显尽从容，上层人的居高临下，营造出全盘在握的自信。
陆安则愈发反感。
心肠可谓黑到顶了，对着刚从绝境走出的人用这种手段，无疑是想击毁后者的信心，一旦让他给赢了，对方便是很容易钻进自我怀疑的牛角尖。
不杀人，但诛心的刀子实在锋利。
陆安悠悠扬起嘴角，笑这世间冰冷的生存法则，能行至高处的总是这些狠人，乔云海如是，卢环运亦如是。
或许与乔云海的悬壶济世之心一样，卢环运在别的方面，也有一副菩萨心肠，或者并没有。
但这也不妨碍他们站在山顶时所具备的共同点，一旦黑起来、狠起来，心机手腕与魄力，全然不给人留一丁点余地。
“我好歹是卢钰的朋友，你心里真的没有过意不去？”陆安问道。
对座的中年男人果然露出对天真抱以嘲笑的神色，冷酷道：“但于我而言，你是陌生人。”
陆安脸上的笑容随之更加灿烂。
有趣得很！
……
包间的门被推开。
一个形象粗糙的汉子走进来，倒也算是熟人。正是先前带头猪在烤鱼店闹事的汉子。
卢环运介绍道：“他不是个普通的乡下汉子，论武功，乔老身边那两位，单打独斗也都不是他的对手。”
“据说你们练武的圈子里，不算见通寺那些隐而不出的高手，他的实力能挤进前十。”
“北芒，跟这个小兄弟过两招。”
说罢，男人抱起手做好看戏的架势。
陆安正好站在进门口，堵在大汉面前，由上至下打量着对方宽厚魁梧的身材，笑问：“国内前十？”
被称作北芒的大汉摇摇头，很实在的说道：“他们瞎叫的，就算不提见通寺，那些大门派各家也都藏了不少高手，全拿出来，我能不能排到五十以内，都够呛！”
陆安往他身后看了看，又问道：“你的猪呢？”
北芒回道：“牵回去喂食了，刚打算洗澡打坐，被卢先生一个电话叫出来，没想到是要跟你打架，拖鞋都没来得及换掉。”
卢环运微微皱眉，这俩怎么还聊起来了？
陆安缓缓退后两步，看了看桌子和整个包间的剩余空间，说道：“我有个朋友，很懂江湖上这些不同功夫的路数，能比说书的说得还精彩。”
“我不懂那些，但我知道，要是你把猪牵来了，还能跟我勉强打一打。没有猪，还穿的拖鞋，我不用换地方，在这里就能跟你打，一张椅子都不会碰倒。”
“你肯定打不过我的，还要打吗？”
说话时，陆安把拐杖换到了左手，右掌轻轻抬起，运入真气。
确定动手的话，他有自信，一巴掌将其撂倒。
北芒并未立即做出回应，两只显得莽里莽气的眼睛透出不易察觉的精明，目光扫过对手抬起的巴掌，又向下转去，如临大敌地看着那根不起眼的拐杖。
虽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多年与人战斗养成的危机意识告诉他，那根不太好看甚至有点难看的拐杖，比那只憋着千斤力道的巴掌危险无数倍。
“行吧，那等我哪天带了猪，再和你打。”
北芒接受了陆安的建议，转头又对卢环运说道：“不好意思啊卢先生，我打不过他。”
……
卢环运的脸色憋得有些难看。
聊几句天就知道打不过了？这些武夫，什么时候也学上读书人那套文斗了？
“那你就去把你的猪牵来再打，我等你。”
涉及到脸面问题，作为有身份有地位的体面人，当然不愿就此轻易把脸扔掉。
北芒却是没动身，宽大结实的腮帮子上方，微微有点发红。
踌躇了一会儿，被逼到没有退路的大汉才不情不愿地自己摘了遮羞布：“卢先生，我那是找台阶下……你这……其实带了猪也打不过……”
“你！”
卢环运仿佛浑然天成的从容感，终于参杂进了些许局促。
就这，还十大高手之一？
都什么玩意儿！就算打不过，也不该让人几句话给打发了！
“卢先生还要叫个牵牛的牵羊的来吗？没有的话，钱我拿走了。”陆安的手伸到桌面那五千块现金上面。
卢环运怒目而视。
陆安又是一笑：“那看来没有了。”
话落，抄起票子折叠起来揣进裤兜，便事了拂衣去，越过大汉北芒出了包间门。
在门口，他停住脚，不咸不淡的说道：“卢先生，你刚才说，人在弱时不懂隐忍，就前路难长。我也送你一句话……”
“人在弱时，得自己拿自己当人；人在得意时，请把别人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