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男孩？女孩？
医馆里几乎已算是民怨沸腾的场面。
然而只有少数的几个局内人知道，这场坑害，针对的实际是陆安本人。
至于济世堂，本有置身事外的余地，但设局者在赌，赌乔云海这个老头子够不够仗义，敢不敢舍下半生清名相陪。
“这与你三年前的遭遇，何其相似？”
到了内堂，乔云海不由说起自己了解到的那段过往，半是唏嘘半是苦笑。
言语间，老人又好奇：“小友性格刚直，难免得罪人，不过究竟是多大的仇怨，能让人恨你恨到要你死两次？”
面对询问，陆安只是从容而淡定地笑笑，含糊其辞回道：“手里没有切实的证据，我也不好妄言，不然有凭空诬陷之嫌。”
乔老当即不乐意：“你瞧你，跟我老头子还讲那出场面话！你怀疑是谁就直说，那人连我也算计在内，你总得让老头子吃亏也吃个明白！”
陆安这才转了口风：“这人乔老想必也不陌生，我看他和乔小姐挺熟的。”
把坐诊担子暂交给馆里郎中代劳的乔楚楚也跟着进了内堂，此时一听这话，禁不住翻白眼，娇嗔着冷哼道：“谁和他熟悉了？那家伙缠着的人多了，遍地撒网，我一开始就不待见他！”
乔老听得稀里糊涂：“你们一口一个这人、那家伙，到底是谁？”
乔楚楚于是解释道：“爷爷，就是那个邱子阳！上回您不也见过他对陆安咄咄相逼嘛？我找人打听过，三年前，邱子阳在人前可跟陆安扮作铁打的兄弟呢！”
乔云海逐渐品味出其中的猫腻：“以前的铁兄弟，如今反目成仇，他甚至还拐走了你的前妻……那就对上号了！你们现在，可算是不共戴天啊！”
身败名裂之仇，外加夺妻之恨，想也知道，两人之间俨然只能活一个。
原本陆安眼看着是废了，可邱子阳上来踩了一脚，却发现这条咸鱼竟然没有死透，不仅凭借药膳馄饨让父母的小店大有起色，同时又与宜城的中医世家乔家搭上关系。
最直观的便是，陆安亲手废掉他的双腿，以牙还牙。
但凡邱子阳稍微聪明一点，也已然能从中察觉到危机感，既然你死我活，自然就要趁早扼杀陆安的反扑之势，否则，死的那个是谁，还用多说么？
并且，他的双腿也需要用些雷霆手段，才能挽救。
“我本来打算陪他慢慢玩，温水煮青蛙，才足以抵偿我这三年来遭受的一切。”陆安说道。
“不过，那只是我跟他的游戏，他竟然疯到要把我身边的人也拖下水，那就不得不烈火烹油了！”
陆安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不会太和煦，甚至可能有点吓人，但豆豆让钱梦雪带着在外边，孩子看不到，别人怎么想倒是无所谓。
不料乔楚楚却是充满欣赏：“男人的魅力，就在于这份好斗的魄力，三年饮冰，没凉掉你的热血！”
陆安有些无语。
总之女人要是看顺眼了某个男人，那男人浑身都是优点……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此刻的表现不够优雅。
乔云海微微侧过老脸，亲孙女当着面犯花痴，老年人多少吃不消。
“是非终有揭晓。眼下，老夫认为还是要着眼在那孩子的病情上，无论如何，那总是个无辜的娃娃。”
老人说道。
陆安望着墙上的乔家牌匾和各种锦旗，笑问道：“明知那孩子是坏人送来坑人的坑货，乔老仍不嫌烫手，愿意惹这麻烦？”
乔云海横着眉毛，一脸古板的说道：“可不能这样讲话，让那孩子听见，多伤人心？什么坑货不坑货的！”
顿了顿，老人继续说道：“医者仁心。普天之下有无数受病受痛的可怜人，我自知，一身能力不过沧海一粟，达不成悬壶济世的为医者最高理想。”
“躬行一生，所治所救之人，对比天下之人，可说是一只手也数得过来，所以六十岁之后，我便退隐其后，不再问诊。”
“可每当有病人送到我跟前，我敢自诩一句尽力尽责，亳不脸红！”
说得通俗易懂点，病人兹是送到他手里，他无问身份尊卑或过往脏净，全都救了。
乔楚楚替自家爷爷正名道：“爷爷退隐的这些年，一直在与官方打交道，推动中医教育的同时，也极力推动各项医疗惠民策略的实施，并没有闲着。”
陆安听后，不由对老人家更多了几分钦佩。
有大名声而不沽名钓誉，反而低调地做些人前并不讨好的隐秘事，这样的人，哪怕当不起一声‘国士无双’，起码也终其一生奔着至高情怀去了。
当然，陆安不是木头，同样也觉察出了爷孙俩人的说服意图。
无非是想用老爷子的高尚情操当正面教材，衬托出他有一身医术却丢在墙角的小气，想让他重新捡起岐黄术。
陆安不赞同，至少现在不赞同。
“老爷子，人非圣贤，做好份内事已经不易，追求过高的精神成就，反而要当心纰漏。”他劝道。
乔老却是俨然一句也听不进去，昂首挺胸道：“心中无垢，所行何来纰漏？”
陆安心说还是讲得太委婉，于是转身出了内堂，到外面把小男孩带着复返，到乔云海、乔楚楚跟前。
暗示这个就是纰漏。
“老夫绝非沽名钓誉之辈！”乔云海有些怒了，忿忿道：“莫说这孩子的病情在我能力之内，就算他真非我力所能及，老夫也拼着砸招牌的劲儿拼尽全力！”
乔楚楚夹在心上人和爷爷中间，新老两代人的观念碰撞出火药味，一时间也是不知道怎么说话才好。
纠结着，她还是站在了自己自幼接受的理念这边，小声向陆安说道：“你真小看我爷爷的气节了。”
陆安笑道：“我从未小瞧老爷子的气节。”
转而拍拍身边男孩的脑袋，冲乔云海扬了扬下巴，说道：“告诉爷爷，你是男孩儿女孩儿？”
‘小男孩’望着他的表情明显充满惊讶：“叔叔，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一下，把乔云海和乔楚楚双双整愣住。
孩子吞吞吐吐道出真相：
“爷爷奶奶想要个孙儿，不喜欢我是女孩子，从很小的时候，就让我剪平头穿男孩子的衣服，我的名字也叫招娣，听大人们说，取这样的名字，以后妈妈再生孩子就会是个弟弟。”
空气突然安静。
乔云海一张沧桑慈祥的老脸渐渐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