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难却
chapter32
腰上一松，苏半棠原以为能够就此退开两步，跟沈灼说正事。
没想到下一秒，后颈却被他的手按了住，随后他吻过来。
厨房窄窗未关，厚云蔽天，一室昏暗，将最亲密的感触放到最大。
先是缓慢的碾转，而后撬开唇齿，更加深入纠缠。唇舌鼻间围拢沈灼的清冽气味，带一点点尼古丁的苦和红酒的甘醇。
苏半棠推了推他的肩膀，无果。头颈被他扣住，挣脱不开，最后便那么放任他也放任自己去了。
阵风大作，楼下香樟树叶被风摇得沙拉作响，这狭小不足三平米的空间却很静，交缠的呼吸声却近在咫尺。
唇舌相接的时间并不长，没多久沈灼就收回手，将苏半棠放了开。
苏半棠站在原地没动，也没退步。她抬头睁着眼看沈灼，胸口随不平稳的呼吸起伏着，心中情绪百转万千。
沈灼亦没说话。
就那样安静了两到三秒，然后沈灼低笑一声，站直了身子。他轻轻推了推面前的苏半棠，说：“去拿衣服吧。”
轻柔的一下，就点在苏半棠肩膀，叫她的心脏都被这轻轻一碰搅得荡起来。
她看着黑暗里的沈灼，路灯灯影与幽暗交叠在他面庞。
她静了片刻，最后出声道：“……你不是讨厌跟我接吻么。”
声线因为忐忑、期待、不忿、不甘，各种感情混在一起，而有些发硬。
沈灼气息微微一敛。过一会又放松下来。他沉默着，黑暗中无法看清他眼中神色，只见到几秒后，他薄唇轻动，语意带上了叹息，“小棠。……”
只是刚起了个话音，外边又一声呼喊，外婆在唤：“阿棠啊，门是弗是没关？”
因为阿兹海默症，外婆的记忆总有些错乱，刚刚才问过的事，没多久又问一遍。
苏半棠被外婆的声音拉回现实，嘴唇抿起来。
沈灼没再继续刚刚的话了。他单手轻扳苏半棠肩膀，把她转过身，“去吧。小心脚下路。”
苏半棠抿唇转身，走出两步，对外婆应一句，“等一等！”
回头再看了眼沈灼，出了这间小小的厨房。
沈灼的那件长外套搭在客厅餐椅椅背，苏半棠先去卧室同外婆说了两句话，随后才准备去取衣服。
离开卧室，她特意将房门带上，再一转头，发现沈灼已然到了客厅。
屋内黑灯瞎火，男人修长深幽的身姿伫立在餐桌边，室外路灯昏昏透窗投进客厅，他背着光。
苏半棠走过去，轻手轻脚拿起大衣交到他手中，压低音量，小声对他说：“找不到合适袋子装你衣服，你拿手里拿回去吧。不好意思。”
沈灼“嗯”一声，回她：“没关系。”
他说话声音并不高，但也没刻意压低，在这安静的环境中显得尤为清晰。
苏半棠吓一跳，生怕外婆听到，下意识紧张地扯他袖子，“轻点轻点，你讲话声音轻点！”
沈灼失笑，学她放低声音，“知道了。不打扰你家人。”
语气里带一两分调侃，苏半棠听得耳朵热。
说完没别的事，也该告辞离开，沈灼臂弯搭着外套走向半敞的大门。
门外是老旧的居民楼过道，半露天，外边天空湿气弥漫，有雨将至。
走到门边时，沈灼顿了顿脚步，朝苏半棠回身，对她道：“这衣服其实挺适合你的。”
苏半棠一愣，接着摇头，“有吗，太大了。”
沈灼于夜色中看着她，“不会。那天看你穿得很好看。”
苏半棠继续摇头，视线却往地上移，手不自觉去顺耳朵边头发，“没有。”
“不然衣服还是留在你这？我也不缺这一件。”
……留给她？
苏半棠顺头发的手忽地顿住。
“……这不一样。”她抬眼看向沈灼，试图瞧出他此刻面上是怎样神情，可惜只看到一片逆光的晦暗。
“你的东西是你的东西，没必要留给我。”她说。
沈灼深深看着她，音色低沉，“小棠。我想我们之间，没必要把界限划清得那么彻底。”
“……”苏半棠一时接不上话。
她发觉她心里有些动摇了。
也许是因为那一声只有沈灼才会称呼“小棠”，也许是因为心底大概也在盼望她与他之间不那么界限分明。
苏半棠手指动了动，最后依然摇头，“你给我什么我就收什么，我哪能这么不客气？”
这也曾是沈灼数落过她的话。
室外水汽浓厚，酝酿了一晚上的积云终于淅淅沥沥下起冬雨。雨丝从天而降，滴滴点点打在枝叶。
沈灼好似轻笑了下，声音漫在雨水中，“行吧，你跟我客气。对了，你也有东西落在我这里，既然要划清界限，那找时间把你的东西也全都拿回去。”
苏半棠轻轻蹙眉，“什么东西？”
“你表弟的生日礼物。一直替你暂时保管着没扔，怕真扔了，你又要骂我人品烂。”
苏半棠一噎，她确实曾经也骂过沈灼“烂”。
她干巴巴“噢”了一声，“我表弟的球鞋是吧？我过两天就拿回来。”
“嗯。还有送给你表弟的手表。”
“手表就不用了吧。”
“手表本来就是给他的，放我这也多余。”
“他不需要！一个高中生哪里用得上？”
“以后总有用到的机会。”
“沈灼！说不要就是不要！”
说到后边，苏半棠声音都不自觉抬高好几分。
等说完意识到时，才张大眼，亡羊补牢似的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沈灼见她情形，不由低笑起来。
“小棠，你好凶啊。”
得亏没开灯，又是黑夜，不然沈灼保准要见到苏半棠脸上火腾腾烧起来的一片红。
苏半棠知道，自己性格从小一直被人诟病，也从来学不会撒娇。
她掩饰性地转过头，往回走到客厅，在角落柜子里翻找了阵，找出一把折叠伞。
“外面下雨，你撑这个回去吧。”声音依旧硬邦邦的。
沈灼没有立即接过，只说：“你加我个微信，之后来拿东西方便联系。”
苏半棠握着伞，犹豫了一瞬，还是点头，“好。”
互加完微信，又重新加回了各自常用的手机号。
雨下得大了。
苏半棠在门口目送沈灼离开。沈灼左手拿着伞，回身揉了揉她脑袋。
“小棠，平安夜快乐。”他说。
苏半棠心口一跳。
串成线的雨珠从房檐落下。这是个寒冷而潮湿的冬季平安夜，最平平无奇的一天。却因为一句话而有了别样的仪式感。
-
楼下踢踢踏踏传来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沈灼走过半露天的楼房过道，拐弯，台阶之下，迎面而来一个瘦高少年。
少年穿着卫衣校服，书包斜跨，外面路灯照进他眼，眼神桀骜。
他仰头望着沈灼，沈灼低眸淡淡看他。
狭路相逢。空气凝滞。
二人照面仅仅不过十秒，随后又各走各路，擦身而过。
沈灼波澜不惊，裴航用力皱了皱眉。
回到家，苏半棠还在收拾厨房。裴航压下心里震惊，皱着眉拍厨房门板，“碰碰碰”的，好几下。
“刚刚那男的是不是你金主？楼下停的就是他的车？”
苏半棠转过头，就听到裴航站那质问。
她最烦裴航这副没大没小的口气，将最后一只塑料盆放回原位，不耐烦道：“你看到他了？关你屁事。”
“怎么不关我事？之前住的房子就是他帮你弄的对吧？他那么有钱，怎么又让你住回这种破地方啊？你受得了？”
苏半棠懒得废话，手上塑料盆顺手就往裴航头上砸。
总算消停了。
走出厨房，大门还未关，苏半棠走去拉上金属防盗门，听到楼下轿车发动的引擎声。
她向外看了眼雨幕，还是推开门走了出去，来到过道栏杆边，往下望。
车灯在暗色雨幕中照出明亮光束，穿黑色大衣的男人站在车边，撑着她给他的那把深色折叠伞，仰头朝她这边看，像是已经站了有一会。
苏半棠双手撑上扶栏，向下与他对视。
她住在二楼，能见到男人隐约弯唇，向她浅淡笑了下。
她无法去抑制自己此刻的心情，张了张唇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抬手，傻兮兮向他挥了挥，给他做了个口型——“平安夜快乐”。
他笑容扩大，也向她挥手。
在这样沉甸甸的雨天，苏半棠的心却要轻快地飞起来。
倘若此刻便是永恒该多好。
-
圣诞之后，新一年之前的工作日，苏半棠再一次接到了附中老师的电话，让她去学校一趟。
这次把她叫去还是因为裴航的事——教导主任竟然抓到裴航翘了课间操，跟几个称兄道弟的男生聚在实验楼后面抽烟！
除了抽烟，裴航还又一次跟个女生闹矛盾，欺负女同学。
苏半棠站在已经来过一次的教师办公室。
教导主任痛心疾首，“在我们这样作风传统优秀的学校，竟然也会出现像技校混混一样不学无术的学生，真是令人扼腕叹息！”
裴航冷着脸立在旁边，校服披得吊儿郎当。
“裴航同学这次又主动欺负沈憾同学，要他道歉还拒不承认！”
沈憾？这个名字很特别，苏半棠有印象。
目光一转，便见到办公室门口进来了个高挑漂亮的女生，长发微卷，耳机链，华夫格卫衣叠穿校服羽绒服，神情凛冽。
“赵老师。”女生打招呼。
教导主任点点头，对苏半棠介绍，“这位就是沈憾同学。”
事情的来龙去脉不复杂，裴航跟朋友在上楼梯时走在沈憾后面，在她身后冷嘲热讽了几句，被她听到后转身质问，然后闹着闹着就升级成了两方人动手。
苏半棠烦不胜烦，直接一拍裴航肩膀，“快道歉。”
裴航梗着脖子，不说话。
事实是，当时他和兄弟在沈憾身后说笑，沈憾这女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转回身过来踢了他一脚，说他们在背后笑话她。
总之裴航也懒得再辩解，反正这学校教导主任也势利得很。沈憾家据说有钱有势，她还是外籍，学校都向着她。
苏半棠叹口气，正要再问裴航抽烟的事，办公室半敞的门再度被敲响，一个西装革履的人影出现在外。
“赵老师，您好。”程秘书沉稳的声线响起。
苏半棠扭头看过去，接着愣在原地。
程秘书走进办公室，也注意到了苏半棠。
他微微诧异，随后朝她点头致意，“苏小姐。”
苏半棠跟程秘书相互寒暄，又一起跟教导主任交流，这下轮到裴航和那女生瞪大眼吃惊。
裴航缓过神，开始蹙眉；
沈憾目光扫过苏半棠，又扫过程秘书，而后挑眉转头，对裴航用气声道：“裴航，那个是我哥的秘书，你姐姐怎么跟他那么熟？不会想追他吧？那要多努努力啊，这个秘书哥哥可是哥大毕业的精英。”
裴航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