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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难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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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27

    沈灼再醒过来是两小时后的事了。

    金属栏杆击中他后脑,他被就近送到了附近的私立医院,他的主治医生专程从三院赶来看诊。

    婚宴当时已接近尾声,从宴会跟随到医院来看望沈灼的人不少。

    万幸检查下来一切无大碍,也无出血一类的外伤。

    所有人长松口气。

    苏半棠作为沈灼带来的“女伴”,免不了鞍前马后忙上忙下。她与赶来的程秘书守在病房外间等待。

    沈灼就是在这个时间点醒来的。

    他看起来完全安然无恙,面色平静,仿佛只是短暂地晕眩昏迷了一两个小时。

    医护先行进去做了检查,过后苏半棠与程秘书一同进到沈灼病床边。

    男人还穿着参加婚宴的那一身正装,银灰色的西服外套被摆放在沙发,上身一件白色衬衫。

    他起身,坐在病床边沿,目光先看向程秘书,随后转到苏半棠身上。

    “沈先生,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头有没有哪里痛?”苏半棠急切询问。

    沈灼淡淡望着她:“抱歉。请问你是?”

    “……!”苏半棠一愣。

    紧接着鼻尖一酸,眼眶一红,眼泪差点落下来。

    她想起曾有一次,她问过沈灼一个很傻的问题:如果你有一天恢复过去记忆了,会不会把她给忘了?

    现在是,一语成谶?

    他真的不记得她了……?!

    而沈灼就那样冷淡到近乎冷漠地注视着她。

    那面容神情,就好像三四个月前,她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

    苏半棠咽下快要溢出喉咙的哽涩,呼吸口气,说:“沈先生,你不记得我了吗?之前几个月,你出车祸后的那段时间,我们一直在交往。今天你带我来参见何伟健何总的婚礼,宴会中途出了意外。”

    男人无可无不可地挑了下眉:“是吗。”

    说曹操曹操就到,刚提到人,婚礼东道主何健伟就匆匆赶来了病房。

    程秘书与沈灼简单交谈几句,便带着苏半棠先行离开。

    苏半棠心乱如麻,病房内却气氛和洽。

    “小沈啊,请你来参加婚礼还出意外,是我今天照顾不周,照顾不周!”何建伟一个劲道歉。

    沈灼笑了笑,脸上也带上歉意,“哪里,我这边该道歉才是。何总大喜的日子,我这边出意外打扰到大家,没扫兴才好。”

    “哪有哪有!小沈你能过来我面子上已经非常有光啦!听说你爷爷身体不好,代我也向你爷爷问好!”

    又是一顿商业互吹。

    -

    程秘书去办了医院各手续,办完离开住院部,又找医生取检查报告。

    苏半棠失魂落魄的,就跟在他边上帮忙。

    走向医生办公室时,程秘书收到了来自沈灼的一条微信。

    沈灼要他待会让家政去嘉天国际——也就是苏半棠刚搬走的那套房子打扫,顺便把屋里所有苏半棠的东西都清理掉。

    “把她也从医院送走吧。”

    临末,沈灼还在微信上交代了这样一句。

    程秘书微微讶异,然后联想到方才病房中沈灼对苏半棠的态度,便想通了。他抬头,有些微妙复杂地看了眼苏半棠。

    “苏小姐,您今天辛苦了,我待会送您一程。”程秘书照老板意思公事公办。

    苏半棠本想拒绝,想再回沈灼那里看看。但一想到沈灼已然将她遗忘,又无限酸涩冒出来。

    最终还是选择离开。

    ……

    程秘书去了地下车库,苏半棠没搭他的顺风车。她一个人穿过门诊楼一楼门厅,往医院大门走。

    脑子里出神地想着事情,她表情呆呆的。直至快走到大门口,才发现沈灼居然就在前边门外,修长的背影正拾阶往大门外的阶梯下而去。

    男人手中搭着那件银灰色外套,身边是不知何时赶来的他的好友周嘉恒,身后还有好几位送行之人。

    心脏不受控地猛烈跳动起来,想见他的心情超过了想要回避他。

    苏半棠不由自主快步追上去。

    快到近前,远远听到了他的声音。他好像在跟周嘉恒和其他几人谈工作的事,清淡而随意:“……文件已经草拟好,先交法务审了……达联?前两个礼拜找过我,随便把人打发了……”

    周嘉恒就在沈灼旁边笑:“那人都快成了圈里的笑话……不过好像还真有傻子被忽悠去接他的盘……”

    苏半棠追过去的脚步一顿。

    “前两个礼拜”……?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关键词。

    此刻,不远处的沈灼已经走至阶下,停下了步伐。

    他似有所感,回身转头朝苏半棠的方向望过来。

    两人就这么隔着一段阶梯,四目相视。

    深秋日光将沈灼的眸色镀成了厚重的深琥珀,他就那样幽深地注视着苏半棠。

    苏半棠心在发颤,不敢上前一步,又想上前一步。

    沈灼身边的一圈人也随他目光一同回过了头。

    无人说话也无人再上前一步。正当有人要询问沈灼是不是跟那个年轻女人认识时,司机将车开至了台阶之前。

    熟悉的黑色宾利,熟悉的车牌号。

    沈灼回头,一群人不多问,跟着转头,为他送行。

    后座车门被拉开,苏半棠心中那口摇摆的钟终于在此时找到了定向。

    她快速飞奔下楼梯,向车那边道:

    “沈先生!我还有东西没还给你!”

    沈灼的动作一顿,再一次看向苏半棠。

    苏半棠喘着气,走到他跟前,将一直握着的右手伸出。

    手指松开,白皙掌心中躺着一枚黑色车钥匙。

    沈灼垂眸,而后眉尾轻扬,“原来是这个。差点忘了。多谢。”

    苏半棠把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差点忘了”……?

    她手僵住,潜意识里好像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她愣愣说:“沈先生,这车是你的。”

    沈灼平淡地睨她一眼,仿佛她说了什么傻话:“当然是我的。”似是怕她听不懂,他又补充了句,“那天晚上我让你去我车库挑的。”

    “!!”苏半棠蓦地瞪大眼,抬头直直盯着他。

    沈灼果然记得她!果然什么都没忘记!

    沈灼抬手从苏半棠手中取过钥匙。指尖触到她手心,纤细的手指却忽然收紧,死死攥住了他的手。

    男人撩起眼皮看向苏半棠。

    “苏小姐,请不要无理取闹。”

    苏半棠抿紧唇摇摇头,心里憋着种种滋味,吐不出来。

    周围那些来为沈灼送行的,见此情景,纷纷识趣打招呼道别,最后便只留他们二人在车前。

    沈灼拍拍苏半棠的手,示意她松开,“医院大门口,别挡路。”

    苏半棠没放,反而用力捏了下他指骨。她嘴唇翕动,心绪起伏,千言万语,最后总算汇成一句:“你刚刚为什么要骗我?!”

    沈灼低眼,一点点掰开她手指,“我骗你什么了。”

    “我、我,我以为你恢复以前的记忆,但是把我忘了!”

    车钥匙被苏半棠捂得有点热,沈灼取过来,放在自己手里把玩了两下,“跟你开个玩笑。”

    “……”开个玩笑?

    苏半棠心里头那些巨大的失落、酸涩,顷刻间轰然而塌,化作寸寸缕缕的不忿、憋屈,好像刚刚为他难受的她,就是个笑话。

    那也能开玩笑?

    高高在上看着她为他难过、看着她为他伤心、看着她因为他不记得她而差点落泪,他很享受是吗?

    “……沈灼,你真是个烂人。”

    苏半棠深深吸气,闭眼,低、而清晰准确地吐出这句话。

    你真是个烂人。

    沈灼动作一顿,眸光骤然转深。他刮她一眼,眼风冷冷如刃。

    “骗我骗了将近四个月,苏小姐也不赖。”他将钥匙塞进裤袋。

    听到这句话,苏半棠呼吸一沉,脑中忽然一片空白。

    骗他骗了将近四个月……

    她抬头,睁大眼直愣愣看着沈灼,一时之间竟什么都说不出。

    “你……全都……记起来了……”她说了句无意义的废话。

    对啊,她怎么差点忘了,沈灼刚刚没反驳她,就意味着他确实恢复了所有记忆。包括她欺骗他的所有记忆。

    沈灼微微扯动唇角笑了笑,眼中却毫无笑意,“是,都记得。说起来还要感谢今天婚礼上那一杆子。”

    “这四个月辛苦你了。你的表演很精彩。”

    血气“轰”一下,倏地全部窜入苏半棠头脑。

    她耳朵嗡鸣,脸颊耳根烧得滚烫滚烫。

    在仅仅一句话的时间内,她便从受骗者的道德制高点坠落,成了一个比沈灼更可恶、更卑劣的行骗者。

    毕竟,事实就是如此。她,为了钱,先欺骗了沈灼。

    利用他的失忆对他说,她是他的前女友。

    欺骗的时间,长达四个月之久。

    苏半棠低头,再无颜面对沈灼。

    她掐着手指,一颗心皱缩成了一团。

    她想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来为自己辩解,来掩饰这一刻她的无地自容。她盯着地面石砖路上的花纹,她手足无措,最后却只能皱着眉,低声窘迫开口:

    “对不起,沈总,我……我不是诚心骗你……那时候我真的很缺钱……走投无路……你,你不要生气……”

    沈灼忽然轻笑一声。

    “苏半棠,你不会真以为我当时信了你的谎话吧?”

    苏半棠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抬眼看向沈灼。

    沈灼视线居高临下。他语调很平,无半分温度,却莫名能叫人感受到他的嘲弄,“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蠢,说你是我女友我就会信。”

    “……!”苏半棠圆睁着眼,慢慢倒抽气。

    沈灼欣赏着她的表情,继续道:“你倒是一点都不客气,给你送车你就开,送你包你就背,送你衣服你就穿,让你住到我房子去你就住。你看看你,吃穿住行,有哪一样不是用的我的。”

    苏半棠心脏怦怦跳,呼吸也变快了,有血的腥甜气从胸腔喉管冒出来。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可沈灼并未停止,“我很好奇,我在你心目中是什么形象,为什么你认为我会相信你撒的谎。或者你真的觉得你可以是我女友?那我给你个建议,你不如先去报个英语班,补补外语再来找我。”

    ……不要说了!

    “到时候无论你想带我去见你老同学,还是去你前男友面前炫耀,我或许都可以再考虑。”

    苏半棠恨不能捂住自己耳朵,“不要再说了!沈灼,你非得这么说才痛快吗?!”

    沈灼终于打住。

    他眸光冷诮,“是。毕竟我是烂人。”

    苏半棠脑海中紧绷着的那根线忽然乍然断裂。她狠狠眨了下眼,用力呼吸,迎向他:

    “对,你确实是烂。明知道我在撒谎却不戳穿,眼睁睁看着我像个小丑一样在你面前费尽心机努力表演,看我小心翼翼围着你打转,很有趣对不对?我为了你高兴为了你难过的时候,你心里在发笑是吗?你的生活是该有多空虚,才需要靠欣赏我的丑态来维持?!”

    苏半棠越说越激动,爆发得有些歇斯底里,好像要把这一天,不,这几个月所积压的所有苦闷、郁愁、犹疑,全数痛痛快快倾倒干净,

    “既然你记忆全都恢复,那你还记得几个小时前在婚宴上,我跟你说的吧?我看中你,会跟你在一起,不过是因为你有钱有势而已。如果你一贫如洗,我看都不会看你一眼!不过我真羡慕你这样的人啊,从小衣食无忧,不用去为钱的问题发愁,还能阳春白雪高高在上去取笑为了金钱绞尽脑汁的其她人,如果没有钱,你还能这么高傲么?你不知道,当初为了那一百万我费了多少心思,差点都去裸贷,那些天感觉走每一步路眼前都是黑的,你有过这样的烦恼吗?你没有,也体会不到!”

    沈灼寒着脸。如果有熟悉他的人,此刻会发现他脸色极为难看。

    沈灼长这么大,活了二十多年,从没被人这么劈头盖脸毫无风度地骂过——

    直接要将他的礼貌、风度、文明,全都骂无,让他心神全部化作易怒、暴躁、完全失控的野蛮。

    他闭了闭眼。半晌,睁开,似是终于调整好了情绪。

    “抱歉,恕我无法体会。我们已经分手了。”音色冷漠。

    苏半棠心神愤怒地说了这样一大通,却只换回沈灼冷淡的这两句话。

    她一口气呛在喉咙口,猛咳了几声,泪意不住地往眼眶涌。

    是啊。最开始明明是她骗了他。明明她和他已经分手了。

    她还有什么资格来指责他、来责骂他呢?

    可是、可是——心底那一团郁气,怒气,总是无法消散,愤怒于沈灼,也愤怒于自己。那些憋屈与气愤拼命想找一个宣泄口,好叫她从此能心平气和接受自己的所有不堪、丑陋与命运。

    虽是私立医院,人流量不多,但苏半棠与沈灼在此,仍然吸引来了一些目光,有人远远地看着他们。

    沈灼转身,重新拉开豪车车门,总还算是维持住了最后的一点体面和教养。

    “这附近没有地铁站,打车回市里大概要上百。要不要我送你一程?”他侧头,冷淡地询问苏半棠。

    这是压垮苏半棠的最后一句话。

    她终是没忍住,上前两步,扬手朝沈灼英俊的面庞扇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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