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战起
沈则一由侍卫领着进了王府。沈折枝就坐在他自己的院子里,坐在石凳边摆弄着花草,看上去还挺悠闲。清瘦身形掩映在翠色花草中,他转头,脸上白绡醒目。心,他暗暗将手心汗水草草擦了。将手里洒水壶放下,沈折枝率先轻声问道:
“沈副将找我所为何事”
“小"
“有些意外,”沈折枝也跟着笑了,表情并无太大波动,“那比寻常糖葫芦要甜些,原还以为是我味觉出了问题。言外之意就是并不太喜欢。然也听出来了。
他同样也发现了不对劲。沈折枝今日的态度与此前在小山坡,上的态度虽不说截然不同,但也相差了许多。
他温和笑着,却像是离了千山万壑,远不如昨天的率性和直接。脆弱和迷茫不见,他仍旧温和而冷淡。
他张口还欲说些什么,又一看见满院的侍卫和丫鬟,最终将话压了下去。沈折枝没有发话, 当地立在这里,没有丝毫要挪步的打算。
他们此前从未知道先生和沈则一有何关系,看王爷的样子也是不知情的,如今王爷远赴北疆,他们就更得替他将先生照顾好了,不让任何人有接近他的机会。
且沈折枝并没有让丫鬟侍卫下去的打算。沈则一即使怀着满腰的话,却是一个字也道不出来。沈折枝问道:“沈副将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事吗”沈则一向前走一步。侍卫警惕地看着他,却见他只走了一步便停下了。沈则一放缓了声音。
“你可还记得我”魏9f5106
“沈副将说笑了,“沈折枝笑道,“昨日才见过,如何不记得。”沈则一如遭雷击。来王府之前的热切被浇熄,现实逼迫着他冷静下来。
“来客人了。”静谧院中,沈折枝站起身来,微整身上长衫,侧过身来,道:
“沈副将若是无事,还是速速离开为好,若是晚了应当就走不了了。院中的丫鬟正疑惑着沈折枝为何会突然这么说,沈则一和一众侍卫却表情一变。
他们现在也听到了脚步声。弱却又快速整齐的脚步声,俨然是出自训练有素的队伍。为了应对各种状况,他们有意识地训练过自己的耳力, 自然能捕捉到这从远处传来微小动静。若是不出意外,王府应该被整个团团围住了。侍卫快速向沈折枝靠近,手里剑刃出鞘。
”先生莫怕,我们自会护你”
从王爷此前的表现来看就知道沈折枝娇弱,他们也听说先生此前是生于江南的一介布衣,从未见过这个阵仗,应当极为害怕才是
他们的话说着说着就没了声,先生看着不像是需要他们保护的样子。
他只站在那儿,分明表情身形都未变,却像是换了一个人。沈折枝一挥手,拦住了他们的动作。浑身懒散劲儿收了,原本前一刻仍像是‘个不问世事的悠闲居士的人一变,气势陡然成渊, 让人无端一抖。竟与王爷给他们的感觉极为相似。
平日里王爷总是照顾着先生,他们自然而然便忍略了这些。
也或许是因为有季景之护着,沈折枝微微像这般独自一人面对事情。如今见了,才陡然惊觉先生似乎与他们想象中的极为不一样。
管事带来的人是打从宫里来的太监。念在镇南王爷远赴边疆,季行迟体恤皇帝友人独自一人在府中孤独,便宣人入宫,自己也好陪伴一二。季行迟话说得极为亲切,但既已为圣旨,自是不容违抗。太监传完旨意就站在一旁,斜着眼睛,只看院里树上绿叶,不看院里的人,姿态端得极为高傲。
“先生"沈折枝慢条斯理理好了袖子:“只去一趟宫里,不必担心。”现在情况并不容他拒绝。加之他自己也想去见一见季行迟。为了季景之,他想知道季行迟到底在打些什么主意。左右也是无事,陪季行迟闹一场也无妨。太监见沈折枝动身,又看他眼睛上遮着东西便知他是一个瞎子,靠近了些,想要扶着他走。看这人姿色,日后应当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他自然不能怠慢了。指尖甫一接触到皮肤,太监甚至还未反应过来,沈折枝已经缩回了手。
他甚至还从袖里掏出了一张手帕,细细地擦着刚才险些被太监碰着的右手。从手心到手背,无论是碰没碰过的地方都一一 细细擦着。
“公公只管走自己的。”枝声音淡淡,侮辱性却极强。太监咬牙,缩回了手。眼见着沈折枝和太监已经要走远了,沈则一走在其后,跟了上去。太监不敢招惹这尊冷面煞神,也不敢拦着,想着到了宫内后自有皇上处置,便强行忽略掉了来自身后的视线。太监带着沈折枝坐上了宫里派来的车撵,沈则一就骑着马在身后跟着。车轮滚过地面的声音,马蹄踏在地面上的清响一 直到了宫门口。到了宫门口,沈则一被禁卫军拦住了。
“该回去了,”沈折枝从马车里探出头来, “到这里便回去罢,我自有打算。”144246,微眯了眼睛,之后道: “我本就想进宫面圣。”季行迟是何德行他怎会不知,他又如何能够就这般放任折枝被带进宫内。太监从另一侧探出头:“别了,早朝已过,圣上这几日都有要事,轻易见人不得,沈副将不若过几日再来”这一听便知不是太监在扯谎就是季行迟在扯谎。但偏偏有效。沈家再如何显贵,终究只是世家,皇命不可违。沈则一执意要进去,太监又吩咐禁卫军将人拦着,两方胶着不下之时,沈折枝朝沈则一 轻轻摇了摇头。
他仍是那句话:821573273
“回去罢。’沈则一在这里犟着极为不值。季行迟若是铁了心不让他进皇宫,那自然不会让他轻易进去。沈府里还有沈夫人和沈二小姐在等着沈则一,若是他死磕在这里, 到时沈夫人和沈二小姐又该如何是好。左右不过进一趟皇宫,在宋国时他将皇宫当后院一样逛, 自是生不起畏惧感,更多的反倒是觉得无趣和厌倦。沈则一也该回去了。
,。沈则一握着缰绳,眼睁睁看着马车驶入宫内。
他知沈折枝让他回去自有他的道理,也知自己现在不宜继续耗在这里,回去想办法才是上策。但他就是不甘心。
他不甘心。
十几年前的真相揭开,等了十几年又找了十几年的人近在眼前。就如落崖时他不能帮上任何忙一样,那现在又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进入深不可测的宫墙。
“轰一一”
朱红色宫门关上,发出一-阵震人发聩的沉闷声响,同时也阻隔了沈则- -的视线。
"驾!“至看不见马车影,沈则一收回视线扬起马鞭。烈马自街上呼啸而过,快速奔向沈府。太监带着沈折枝去御书房见了季行迟。御书房里并无任何一个宫女太监,沈折枝默不作声地听着,发现木梁上应当有一 暗卫隐在那儿。季行迟一见他就笑。
”果真不愧是皇弟看上的人。”季行迟笑眯眯,伸手为沈折枝理了理衣襟, 手指顺着向上,覆上细白脖颈,结果被沈折枝隔着一张白布拂开了。行迟将沈折枝留在了宫中,一留便是好几日。王府下人见沈折枝久不回府,察觉事情不妙,当即寄了急信递与远在北疆的季景之。急信送达时,驻北疆的将士已与胡人交战了数回,正值双方疲惫皆处于休息状态时,急信被下官送至了手上。
信还未读至一半,又有下官来报,说朝廷送来的军需已到了路半,或后日便可抵达。正欲再读之时,号角声响,铁骑声连天,周围原本或是还在包扎伤口或是休息的将土又迅速站了起来,坠着红缨的长戬密密匝匝,快速向着城墙外流动而去。季景之将信放回怀里,提起长剑,却并未立刻冲入敌阵,而是上了城墙,看着远处滚滚浓烟。
“不对劲。”统领站至他身后,皱着眉道, “胡人此次与以往有很大不同。”季景之也发现了。胡人物资匮乏,一般挑起战争就只是为了打秋风,不到-一两天便熄火。这次却很不一样。这仗足足打了三天多,胡人却仍然没有收手的意思。季景之也发现胡人的装备也换了一套。
他们这次不像是为了劫掠而战,反倒是为战而战一一 其他人大多猜测,可汗挑起战争是为了被扣留在都城中的扎伊。季景之虽不这么认为,但一时也想不出其他的解释。
他现在考虑的只是一个问题。这么多充足的物资是从哪儿来的。按照胡人的水平,是断然不可能凑出这些东西来的。
季行迟还是将折枝带进了宫里。只一眨眼间,思绪瞬间打乱,季景之揉着脸,攥紧了手指,让自己强行保持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