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桃花树下尽芳菲
她们好像遇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季景之低头看医师,眼神漠然。
医师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终于品出了这个眼神的意思,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翻了翻,在底层翻到了一管膏药,先确认了一下沈折枝并没有看向这边,快速将其交到了季景之手里。
季景之看着医师,微微皱眉。
他将这个塞给他做什么
医师够过头小声道:“将这个擦在身上,不会痛。
擦了就不会痛
居然还有这种药物
侧过头看了一眼沈折枝,季景之将其收到了袖子放好。
见季景之将药膏收了,医师一张老脸,上泛起了红,想要告辞离开。
“你走什么,让你来给折枝看看身体如何了,你只瞧上一眼就知道了”
"啊"
医师一愣,再大着胆子仔细看了一眼沈折枝,这才发现他脸上不正常的潮红不是像他所想的那样,只是单纯因为病了。
他当即想要将已经被季景之收进袖中的药膏拿回来,又不敢开口,内心十分之痛苦。
季景之在一旁看着医师,表情不善,医师也不敢再耽搁,背着药箱,怀着壮士赴死的心情走到了床边。
听到了响动,沈折枝转过头来面向医师这一边。
一想到自己刚才到底在想些什么,医师完全不敢看沈折枝的脸,只将药箱放下,在床沿垫了软垫,让沈折枝把手搭上来。
沈折枝微微起身,将没有伤的那只手放到软垫上。
”先生,放另一只手。”沈折枝指尖微拢,没有刻意将手心遮得严严实实,手指松松合上,正巧遮住了医师的目光。
看沈折枝这样子应当只是普通的染风寒, 但季景之在一旁看着,医师怎么也得做做样子认真把脉。
原本只是随意一把,医师的眉头却逐渐皱了起来。
季景之一直注意着他的动静,这一 点细微的表情变化也被他清楚地捕捉到。
医师再把了一会儿,最终收回了手,正欲开口时,季景之却朝他一侧头,示意他有事去门外说。
最后看了眼安静躺在床上的沈折枝,医师站了起来,跟着季景之到了门口。
季景之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折枝身体可如何”910441149
“回王爷,”医师吞了00水,想了下措辞,这才道, “先生并无大碍,只是体内血气混乱,气脉不贯通”
“直说。”
“先生染了风寒,加之气血不足,身体较为虚弱。还有就是,先生以前应当是受过伤,有旧疾在身, ”看着季景之表情逐渐不妙,医师又继续说道,“啊,旧疾也不是大问题,只要平日里多注意着点,不让身体亏着便行了了。”
医师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这话说得对不对。
他在给沈折枝把脉的时候发现他的脉象十分奇怪,除了普通的体虚之外,还混杂了些其他的感觉。
像是久病之人,又与常人无异。
他原以为是心疾,但又一 想到沈折枝平日里并无任何异常,便排除了这选项,初步认为是旧疾。
季景之在听到是旧疾的时候面色就已经冷了下来,即便医师后来又补充说没有大碍,他脸色还是没有好转。
医师站在季景之面前,头越垂越低。
就在他终于承受不住之时,季景之又开口问道: “那如何调理"
约莫是怕惊到房内的沈折枝,季景之的声音压得很低, 但仍是把原本就战战兢兢的医师给吓了一跳。
他条件反射一抖: “平日里注意着不要做剧烈活动, 多吃点补气血的东西便可。”
然后医师就听见季景之叹了口气。
季景之将此前沈府老医师在临走时交给他的药方递给医师,“看一下这个方子是否有问题,若是没有 便按着这个方子开药。
“是。”
医师怀着激动的心终于离开了这个院子。747650675
屋里的沈折枝瓣躺在软枕上,拿出锦帕来将唇边血痕擦去,缓缓地揉着手腕,眉间一片漠然。
虽然季景之专门将医师叫到的门外去,但他即便是不用听, 也可以大致知道医师会说些什么。
无非就是体虚和旧疾一类。
他就是专在医师碰,上他手腕之前自己将胸腔闷出一口血,以模糊医师的感知。
此前老医师给他诊了两次脉,都说是心疾,若是这个医师也诊出来说是心疾,季景之恐听不得这事。
他大致可以想象得到季景之在听了这事后得变成什么样。
估计不得安生。
倒不如从一开始便不知此事,这样便少了不少麻烦。则一清晨便回了京,上午入宫后一直到晚,上才终得回沈府。
温宁仪从沈容声口中也得知了沈则一回来的消息,在府中一直等着,天色渐晚,却仍不见人回来,眉间已经染上了担忧。
听得有侍卫慌忙来报大少爷回来了,在屋里一 直等着的沈容声和温宁仪起身,刚出了院子门时,便看到还未脱下戎装的沈则一。
他站在庭院的灯下,暖黄灯光映亮他的眉眼,终于显得面色柔软了些。
“大哥!”
沈容声许久未曾看到沈则一,这次终得相见,也顾不得其他,忘记了此前自己有些惧怕这个大哥,直接蹦了过去狠狠抱住沈则一
陡然被抱住,沈则一倒显得有些不知所措。747650675
他动作生疏地拍着沈容声的背,一抬眼便看到站在门口含笑看着他的温宁仪。
她不似沈容声这般激动,但半隐在灯光下的双眼已经带了点红。
沈则一抿唇,最后还是轻声道;
“我回来了。”
温宁仪点头,笑了下:“容声该放开了,大哥旅途劳顿,先让他回屋休息,明日再说。
那股子激动劲过了,沈容声自己也回过神,赶忙放开了沈则一。
许久未见,再见时的激动使得她忘记了自己此前对大哥发自内心的畏惧,这会儿缓过神来, 她再一抬眼看了眼沈则一的脸色,发现他并无不虞之色,这才松了口气。
温宁仪看着沈容声的小动作,笑着叹了口气。时候就是这样。沈容声几个虽喜欢沈则一,但也不敢太过亲近。沈父虽是武将,但性子儒雅, 沈家的几个孩子都爱笑,性格都不错, 只有沈则一,性子沉稳,不知为何脸上总是面无表情,原本以为长大了会好一些,结果长大后直接长成了冰山脸。
自从跟着沈父上了战场后,再回来时,莫说是年纪小的孩童,就是有些官员看了都一抖。沈容声几个小时候都不敢与大哥打闹,就只有最小的沈四,天不怕地不怕,专往沈则一身边钻,经常弄得鸡飞狗跳,然后被沈则一提溜着衣领子丢到温宁仪身边。沈容声放了手,沈则一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了些。
她话还未说一半,温宁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略微摇头。
她扶了下低垂玉簪,对着沈则一笑了下:“去罢,早些回来。”
沈则一点头,对着温宁仪行了一礼,正欲走时,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 “今日可有他人坐过府上马车”
“的确是有,“想着沈则一还要出去,沈容声长话短说,“具体事情明日再讲与你听,坐车上的是镇南王爷和他的友人姑且算是友人罢。”沈容声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季景之和沈折枝的关系。
若说是恋人,两人看着虽亲密, 但和沈折枝样子,似是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但若说是朋友,又觉得不能完全形容出他们的关系,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将“友人”两个字在嘴里囫囵转了一遍,问道:“那友人是何许人也“沈容声大概知沈则一的意思了。
她摇头,只道:“他是宋国人,此前住在江南,是由镇南王爷带到都城来的。
她们不似温宁仪,没有亲眼看到沈四掉下崖去,心里总怀着微末的希望,即使知道不可能,但总想着这事。
未见到小四尸身,那他就有可能还活着。
然后事实又一一将她们的幻想击碎。
宋国人。沈则一嘴角扯了下,略微一点头,转身走了。
看着沈则一出了院门, 沈容声再与温宁仪说了会儿话,之后也离开了。沈容声走后,温宁仪再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直至丫鬟提醒夜深露重,她这才回了屋。沈则一去了城中的一个小山坡上的树林里。
树林不大,高处还有用石头堆成的小座位。
久无人来,小座位已经生了苔藓,周围长满了茂密杂草,若不是沈则一将这个位置牢记在了心里,恐怕也发现不了这个地方。
随意将杂草拂开,沈则一坐下来,将怀里的糖葫芦拿出来,放在一旁的石头上,闭上了眼睛。
明月高挂,风过梧桐。灯火稀疏中,沈折枝手指一颤,之后快速起身,翻身出了窗户向着府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