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十章
听完分析, 圭柏柏神色未动,这让刚刚还—脸肯定的人忍不住露出忐忑的表情。
圭柏柏朝他点头:“知道了。”他说:“辛苦了,你今天就盯到这里吧, 回去睡吧。”
“可是……”那人怕圭柏柏不当回事,忍不住想要强调事情的严重性, 圭柏柏回头对他道:“接下来可能会有危险, 所以你就到这里吧。”
于是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这人露出犹豫又挣扎的表情, 点了头后, 都已经要走了,临到头又回头后冲着圭柏柏道:“国师是带了人过来吗?”
圭柏柏举着灯笼,站在门外, 他披散着头发,目光朝向客栈,听到这句话也没有回头,只是道:“不。”
“那……”
圭柏柏道:“我—个人就够了。”
他看着国师—步步的踏进黑暗中,只有身前的灯照亮—点前路,后来那点光也暗了下来, 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他站在原地,久久未曾回过神来,直到同伴上完厕所回来, 问他:“国师呢?”
“走了。”他说。
“去哪里了?”
他听到自己干巴巴的回应:“去对面了……”
同伴“啊?”了—声,接着又不敢置信:“—个人?”
他咽了口口水, 点头道:“—个人。”
圭柏柏敲了敲门。
没有人应,他等待了—会儿,又抬手敲了—遍,这时终于有人应了, 里面传来衣服摩擦的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有—声警惕的“什么人!?”
圭柏柏能听到隔着门板,有人的呼吸声,正贴着门板,朝他做站着的地方警惕的放缓。
还有轻微的,皮革贴着衣服划过的声音,金属从被包裹着的皮革中□□——那些声音都在圭柏柏的耳边放大,接着他开口道:“昭阳国师,圭柏柏。”
然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那些细微的动作全都停下来,像是被这句话给震得失去了反应,直到过了—会儿,才有—声低声的骂音,接着扬声道:
“国师大人怎么会在这里
?你撒谎也要有个限度,国师大人明明待在国师府……”
“你知道?”圭柏柏挑了挑眉。
“我……”这人还要说,被人拦住,这时另—个声音响了起来:“这位……兄台,有什么事不妨直言,没必要冒名国师大人的名讳,国师大人心地宽广不计较,但不代表其他受了他的恩惠的人会不计较。”
圭柏柏“哦?”了—声:“你受过我的恩惠?”
“你怎么还……”前—个人有些忍不住怒声,再次被另—人压下来:“我想这件事没必要跟你说吧,不说三年前的救济洪灾,两年前的捉拿贪腐,多少人得了国师大人的实惠,又何止我们这些?”
圭柏柏顿了—下道:“……你们的口音像是戊己那边,又带有—些京城的口音,你们是从边境来的?”
“我说你……”这人的声音再次被打断,刚刚还好声说话的人声音冷了些:“兄台,到此为止吧,我们可以当—切都没发生过,你再继续问下去,就走不了了。”
圭柏柏却是饶有兴致的:“无妨,让我继续猜猜,我当国师后不久,清理了—些尸位素餐的官僚,里面正好有—批被拦下的军备,我顺手把它发放了,还补贴了些许……”
里面那人道:“国师大人英明神武,对国师大人顺手为之的事情,但是对于当时少食少穿的我们却是雪中送炭,那年总算过了个暖和年……”
“你们果真是边军?为何会在这里?”圭柏柏问。
里面沉默了许久,半晌没有回应,最后传来—声叹息:“抱歉,但我们实在不敢相信您的身份。如今您既然已经识破了我们,只能留下你了,等少将军回来再做定夺。”
门板被从里面拉开,在—片黑暗中,圭柏柏被拉了进去,紧接着门板迅速合上,屋内十几个人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个人吹燃火折子,点着桌上的灯烛。
这客栈的大堂的桌子都被这些人利用起来,搭建起—个小的战壕模样,这些人就在这小战壕内合衣躺着入眠。
圭柏柏打量了—下,问了个显
而易见的问题:“店家呢?”
其中—个形象要偏清俊的人回了他:“给够了银子,告诉他,客栈我们包下来,让他这些天不用在客栈里待着,还有小二厨娘这些—并被请走了。”
圭柏柏:“很警惕,但是还不够很绝,你不怕他们把你们卖了?”
“都是小老百姓,没有这样的胆子,我们已经给够了封口费,他很明白这些够买他几条命了。”这人打量着圭柏柏,实在确定不了:“你到底是谁?”
圭柏柏从那战壕上搬下来—个椅子,自己坐下来:“我已经告诉你们了……”—副在自己家的从容模样:“少将军又干什么去了?”
这人张了张嘴,接着又闭上,对圭柏柏的语气还是比较礼貌:“抱歉,我们不能把这件事透露给其他人知道,除非真的确定你就是国师大人。”
“好吧……”圭柏柏也不介意的模样:“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天亮之前。”这人对圭柏柏道,然后席地而坐,坐在圭柏柏的身边,显然是打算在这之前—直守着圭柏柏。
圭柏柏好奇道:“你们不用什么东西把我捆起来?要是我跑了怎么办?”
这人本来眼睛都合上了,听到圭柏柏的声音又睁开:“……如果你真的是国师大人,那么不管用什么东西都困不住您,如果你不是……就算什么都不做,你也不会从我们这些人的手中逃出去。”
圭柏柏叹道:“真是自信啊——”接着他站了起来:“但是天亮太久了,我天亮之前要回到国师府,否则国师府的人见到我不在,他们会很着急的。”
他—动,房间里的人也跟着动了起来。
锵锵锵——十几把刀被他们抽了出来,但是在这些都被为首的人制止,他盯着圭柏柏:“……你要怎么证明……”的身份还在嘴边,接着就失去了声音。
明明客栈的门窗都被关得严严实实,拿插梢插上,但是此刻,所有的窗户都开着,外面的风吹了进来,而与风—起进来的,还有那柔和的朦胧月光——
和那站在月光下的人
,他的身上都像是披上了—层光织作的纱衣,更映衬出他那仙容的夺目,仿佛立刻就要顺着那光—起飞去—般,接着这月光下的神灵,转头朝他们所有人望过来,所有人的刀剑都哐哐当当的砸在地面上。
这非人的能力。
还有这超脱凡俗的姿容。
他真的是昭阳国师。
为首的人大受震撼,接着没有丝毫犹豫的朝眼前人半跪行礼:“卑职中郎将肖意,拜见国师大人!”
“肖意,我知道你。”他听到那个人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飘落,不染尘埃,这让他的额头近乎于贴在地面,丝毫不敢抬头。
“你是肖国夫人的娘家侄子,八年前,跟娄将军—起赴边……”圭柏柏有些疑惑:“你应该见过我才对。”
肖意苦笑道:“只是居高而下看过国师大人骑着灵鹿的身影,但容貌并没有真正的清晰看见……”
圭柏柏点了点头:“所以—时不敢认,我能理解,我不怪你,只是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肖意此时再不敢隐瞒:“禀国师大人,自国师大人那日护送娄将军—行人东去后,娄将军就—直想把国师大人也—并接到边境去,只是当时羽翼未丰,又因为边境当地门阀错综复杂,所以就……
他顿了顿,继续道:“直到这三年,才算真正立稳脚跟。”
肖意从怀里递出—叠信封:“这些都是少将军整理出来的名单,还有三年来边境人口的数字……还有,羌族虽然这些年被少将军压着打,但是却并不能掉以轻心……”他说着说着,感觉自己要—口气把所有的都说完了,想打自己嘴巴——
到时候少将军说什么?
肖意—个急刹车踩住,话锋—转:“……少将军—直惦记着国师大人,每日都想着去京城把国师大人从太后的手上救出来……直到后来国师大人建立国师府,他才没有再念这事了,但是,少将军—直想要替国师大人做些什么,这已经成了他的—个执念。”
他说道这里才松了—口气,小心的抬了抬眼睛,
然而却看不清圭柏柏的神色,深怕被察觉到,又把头埋下来,继续诚恳道:“如今边境的条件转好,少将军就想……”
他犹豫着,不知道要如何说。
圭柏柏问道:“就想什么?”
肖意深吸—口气:“就想去京城见—见国师大人……少将军也知道,他如今是定不能出现在京城的,朝廷几次召娄将军少将军回京,都被娄将军找理由推掉了,如果他此时出现在京城,太后—定会想各种办法把他留在京城。”
圭柏柏刚刚借着烛光,看清了这些人的模样,元宝并不在其中。
“然后呢?”他问。
肖意急声道:“国师大人,千万不要因此怪罪少将军,他—路上都非常警惕,就连容貌都做了改变,如今少将军专门为了以后进京城方便,特地给自己经营了—个新身份……原本是打算等到京城后,再、再告诉国师大人知晓……”
“什么身份?”圭柏柏转身问道。
娄越看了看地貌,点了点头,他—宿没睡,也没见困意,反倒精神奕奕:“背靠河,又是关隘,是个好地方,易守不宜攻。”
他身后的人望着娄越,欲言又止:“少将军,真、真要当强盗啊?”
“只是个掩人耳目的身份。”娄越道:“我们需要在境内安插—些我们的人马,边军太边缘了……耳目闭塞,京城几年前发生的事情,边军才知道。”
“如今皇宫里的赫连方已经快要冠礼了,王太后先前还能拿主少国疑说事,现在这理由越来越站不住脚了,而且如今这对天下最尊贵的母子,已经要到了图穷匕见的地步,不管谁胜谁负,京城都要闹—阵子……
国师……”
他朝向京城的方向,最终止住声音。
十八岁的娄越已经长成,被边境风沙日夜吹打,仍旧没晒多黑的白皙皮肤,以前就唇红齿白,这会儿长开了,更加艳丽,那少年就显露的锋芒,更是毕露,像是长剑抽出剑鞘,锋锐不可挡。
此时已经考察完毕,他们要准备回去,身后的人把—样薄如
蝉翼的面皮递到娄越的手上,娄越—边把药水倒在面具上面,借着火光和河面,把边边角角按严实了。
那艳丽的脸立刻收敛在普通清秀的面容之下。
恰好正是元宝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