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月初霖磕了磕手里的烟灰, 冲他笑:“怎么了,怕我又走了?”
郁驰越没说话,大步走到她身边坐下, 扯走她手里的烟头, 直接拧灭在烟灰缸里。
一小簇灰白的烟升腾上去, 迅速消失。
“你会吗?”
郁驰越低头望着那一簇烟, 没有看她,眼底有才刚苏醒后未及掩饰的戾气。
月初霖窝在沙发里, 轻轻叹一口气,低声道:“这一次,如果要走,我会告诉你的。”
她的视线转向窗外的蓝天白云,唇角忽然挂上漫不经心的笑,“毕竟,我对你这副皮相还是很满意的, 多学学技巧,就近乎完美了。只要相处愉快,我不介意处的时间长一点。”
郁驰越沉默片刻,往后靠近沙发里,轻笑一声:“无所谓, 到时是谁先厌倦, 还不知道呢。”
“郁总放心,我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到时您说一声, 我立刻拎包走人。”
郁驰越抿着唇不说话,眉宇间的阴郁烦躁似乎很快就要爆发。
他闭了闭眼,伸手捏两下眉心和鼻梁, 猛地站起来,一把捏着月初霖的手腕将她拉起来,直接推到落地窗前。
“我的耐心一向有限,不如趁这段时间还有兴趣,你好好受着。”
郁驰越扭着她的手腕,将她转过去,让她的脸颊和胸口贴着透明的落地窗。
摇摇欲坠的浴巾已经承受不住,从她婀娜的身体上滑落下去,堆在脚边,像一座小小的白色山包。
月初霖的脸颊和胸口都被冰冷的玻璃刺激着,睁开眼,就能深刻地感觉到自己踩在三十层的高楼,那一面不过一两厘米厚的玻璃外面,就是百米高空。
百米以下,是如小昆虫、小玩具一般往来的人群和车流。
双脚似乎凌空了,腿也一阵一阵发软。
这种和死亡似乎只有一线距离的感觉,令月初霖浑身紧绷,按在玻璃上的两只手也忍不住攥紧成拳,微微用力,本能地要将自己推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可郁驰越用力按着她的腰,让她没法
后退。
“好好看着外面。”
本能的恐惧和身体的刺激反而让她更兴奋。
不同于昨晚的单纯渴求,这一次的恐惧和紧绷,让她很快有了灭顶的快感。
她想起昨晚那位在上楼之前就给这间套房送来洁具的服务员。
倒是很有眼色,在他们到达房间之前,东西就已经全送到了,甚至还额外多放了几盒套。
这才不必半路再下去买……
月初霖累得不行,潦草地收拾一番后,便躺进被窝里沉睡过去。
体力消耗过大,她再没有半点力气了。
等再次醒来,已经是傍晚。
阳光从金色变成暖橘色,整个世界染上融融的氛围。
那座寺庙到了临近关闭的时刻,人烟寥寥。
月初霖理了理散乱的头发,在床边呆坐一会儿,这才慢慢回想起,入睡前一刻,郁驰越好像在她耳边说了两句话。
似乎是让她睡醒后,自己打电话给前台,让送餐食上来。
而他得赶下午的飞机,出差飞一趟伦敦。
他实在忙得很,长假第一天,大多数人都在休息,他却还在忙工作。
不过,与她无关。
洗漱穿戴好后,月初霖没有让前台送餐,而是直接下楼,去了餐厅。
服务员已经被提前交代过,直接领她到靠窗的座位坐下,将菜单送上。
这家酒店的餐厅是三百六十度空中全景旋转餐厅,除了对酒店住客开放外,也对外营业。
这时候刚刚到饭点,来吃饭的客人逐渐增多,几乎都是三三两两,多的甚至七八个人,一大家子一起来的。
只有月初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和所有的人划出一条清晰的界线。
她为自己点了一大份红彤彤的水煮鱼。
服务员特地告诉她,今天是王大厨亲自掌勺。
尝了两口,果然味道极佳。
大约因为是现做的缘故,省去中间送餐的时间,这次的口感比上次在郁驰越家里吃到的更好。
想了想,她拿出手机拍了张
照,将那份水煮鱼和落地玻璃外的高楼景象一起拍了进去,发送给郁驰越。
“谢谢郁总请客吃饭。”
那边当然不会有回应。
她正要放下手机,却忽然接到江承璟的电话。
“初霖,事办完了吗?”
“江少爷,都快晚上了,还没玩,我就真要被榨干了。在吃晚饭呢。”
“行,看来我这电话来得巧。白天就想打,但我想你应该很久没开荤了,那会儿怕是没空理我。现在,赶紧跟我交代一下,你和郁驰越到底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就你看到的那样。”
“就算是在一起了?”
月初霖沉默一瞬,看着窗外华灯初上的夜景,轻声道:“大概算吧。”
“算你厉害。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居然一点也不知道。”
“早就见过他,不过也只是见过一面而已。那时我还在法国,不认识你。”
江承璟“哦”一声,接着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不确定道:“等等,你之前说过睡了一个纯情小男生,还是人家第一次……昨天郁驰越气势汹汹的样子,不会就是他吧?”
月初霖笑了一声:“你怎么猜到他身上的?”
“也就听说过一点而已,郁驰越不太爱玩,平时除了必要的应酬,只和韩介衡他们几个进出一些场合,也算他们那个圈子里的异类吧,我猜他挺嫩的。”
“那你猜对了。”
“卧槽!姐姐,你可悠着点,他们家可是和我,还有之前那个纪与辞家都不一样,那是真的惹不起,千万别引火烧身!”
“我知道。”
月初霖笑了笑,举起筷子仔细地挑了一片鱼肉,
“他这样的人,站得越高,越身不由己,玩玩可以,真要做出什么事,他们要代价就太大了。这对我来说是好处。”
“也对。”
江承璟转念一想,觉得有点道理。
正好那边有人喊他,他便不再多说,叮嘱两句,就匆匆挂断。
月初霖一个人坐在餐厅,在缓慢旋
转的里,将三百六十度高楼风景尽收眼底。
临走的时候,服务员态问她要不要准备车送她回去。
她笑着谢绝了,自己乘观光电梯下楼,走进夜色里,沿着热闹的街道漫无目的的走了很久。
直到累得实在走不动了,才随便找了家咖啡厅的露天座位坐下。
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是郁驰越发来的。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飞机舷窗里拍到的深色夜空的照片。
大概飞机已经出了国境,可以使用网络了。
月初霖点开看了看,觉得他大概是不知道怎么回复自己之前的消息,又觉得该回复些什么,这才发了这么一张照片。
于是,她也干脆随手拍了一张夜晚的街景发过去。
这回,郁驰越终于发来了文字:“又出去喝酒吗?”
“我没那么旺盛的精力,不比你年轻,早就没力气了,只是吃完饭出来散个步,顺便回家而已。”
“如果你愿意,留在酒店住也没问题。”
“多谢郁总。”
既没答应,也没拒绝,态度模棱两可。
郁驰越没再回复,她便也重新站起身,叫了辆车回家。
接下来的几天,月初霖都窝在家里休息。
她没有亲人,也没安排旅游计划,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做饭、运动、练听力。
又抽出点时间,出去看场电影,到附近的公园走走,再去看两个展览,日子惬意得很。
郁驰越是五天后回来的。
这天正好是中秋,阖家团聚的传统佳节。
刚下飞机不久,老宅那边就来了电话,说是请了亲朋好友过来,一起吃顿便饭,让他务必回去一趟,看看老爷子。
他冷冰冰应了一声,心底是一阵冷笑。
司机直接把车开回了老宅。
果然如他所料,热热闹闹的氛围里,郁老爷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除了他父亲郁启鸿,还有几个年纪稍长的堂表亲戚陪坐在旁。
而另一边,他父亲一直养在外面的那个女人正
坐在花园的阳光房里,身边除了她儿子郁子阳外,还围了一圈贵太太。
郁驰越扯了扯嘴角,不打算理会邱冬云,从大门外进来,直接往屋里去。
可邱冬云却先一步看见了他,笑着站起来,端出一副长辈的架势,扬声道:“阿越回来了,快来向你表姑她们问声好,你如今越来越忙,都是许久没见了。”
她身上穿了一件手工刺绣旗袍,裙摆过膝,开叉将将至大腿,虽显身材,样式却不显风尘,长发在脑后挽个髻,脸上化着淡妆,笑盈盈的,耳朵、脖颈、手腕上都带着同色翡翠首饰。
若不明说,看起来还真有些像郁家主母。
她说完这话,也不等郁驰越反应,就又把她儿子拉起来,道:“来,阳阳,快喊哥哥。”
郁子阳只好怯怯地喊了声“哥哥”,就迅速低下头去,紧紧捏着衣角不敢说话。
郁驰越停下脚步,目光冷淡地扫过郁子阳,没做声。
邱冬云温和地笑了笑,似乎没把他冷淡的反应放在心上,仍旧招呼他:“好了,赶紧进去吧,你爷爷和你父亲早就等着你了。”
其他几位亲戚都知道他这些年来脾气古怪,眼巴巴看着他,显然也不大敢同他多说话,正盼着他赶紧走。
可他却不动,解开一颗袖扣,冷笑一声,满眼讽刺地看着邱冬云:“你是我什么人?是这家里的什么人?”
邱冬云面色僵了僵,尴尬道:“阿越,你这是什么意思?”
郁驰越走近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你是我妈吗?不是,就别装作是长辈的样子。”
“郁驰越!”
旁边忽然传来郁启鸿隐含愤怒的呵斥,“你是怎么说话的!这是什么地方,你把你爷爷放在眼里了吗?”
郁驰越转身,果然对上匆匆从客厅过来的郁启鸿。
而不远处,隔着一道窗的客厅里,坐在中间的郁老爷子脸上已经有几分不快。
“是啊,这里是什么地方,父亲竟然什么人都往
这儿带。”
“你!”郁启鸿忽然一阵脸红,气得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周围亲戚们的眼神也微妙起来。
说到底,邱冬云始终是个没名没分的第三者,这两年老太太不在了,郁启鸿才偶尔敢带着她到老宅来。
郁老爷子不比老太太坚决,只要不再闹什么出格的事,对这些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旁人对邱冬云的身份讳莫如深,从不敢当面戳破,只有郁驰越会直言不讳。
他从来都是如此,无怪乎家族里人人都远着他。
到这时候,他再也没有心情留下来吃饭,于是直接进屋,向老爷子打一声招呼,将准备的礼品送上,便打算离开。
老爷子不阻拦,其他人便也不敢动。
郁启鸿在老爷子耳边吹风:“父亲,您总是这么纵着他。”
“好了。你也收敛点,我对你也已经够宽容了。”
老爷子手里的拐杖不轻不重地点点地,颇有几分警告的意思。
郁启鸿这才讪讪地住嘴。
从老宅出来,郁驰越又上了车。
司机问去哪儿,他沉着脸想了想,报了个小区的名称,是月初霖的住处。
司机调转方向,开了出去。
郁驰越疲惫地在座椅上靠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拨了电话过去。
“郁驰越?”
女人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一丝惊讶。
“是我。在家吗?”
“刚回来,怎么了,你回国了吗?”
“嗯。三个小时前落地的。半个小时后我到你那儿。”
长途跋涉,又有时差,他实在有些疲惫,说完便挂了电话,靠在椅背上浅眠。
另一头,月初霖挂了电话,皱着眉看一眼墙上的时钟,有些不太高兴。
已经是下午五点,她刚刚从超市买了些食材回来,准备趁着中秋,好好给自己做顿饭。
他要来,便意味着打断她的计划。
不过,看在他上次卖力的表现实在令她满意,倒也没想拒绝。
她放
下手机,换了件棉质的家居长裙,将内衣也都脱了。
裙子底下空荡荡。
又走进卧室,打开抽屉检查一番套的数量和尺寸,确保适合和充足后,才放心地走进厨房,打算趁郁驰越到来之前,先给自己煮一碗简单的紫菜蛋花汤。
只是,蛋才打匀,还没倒进锅里,门铃就响了。
她只好放下碗,将门打开。
大门外,郁驰越穿着一身西装,虽然浑身上下依然一丝不苟,但眉宇间的倦色却显出他长途跋涉后的疲惫。
月初霖把他让进来,取出准备好的拖鞋放在一旁,便转身要进厨房:“锅还开着,我煮了汤,得赶紧下蛋花。”
郁驰越没说话,只点点头,自己在门口换好拖鞋,走进屋里,四下打量。
小小的一套住房,一室一厅一卫,餐厅和客厅是同一个,没有明显的界线。
站在沙发边,一眼就能将整个屋子望到头。
这样的大小和布局对他来说实在太局促。
可是,就这么小小的一套房子,桌上铺着田园风的格子桌布,柜子里摆着各种各样小小的饰品,窗台上有两盆养得肥嘟嘟的多肉,就连胡桃木色的地板都有一种别样的温柔色泽。
房子的主人一定在努力地好好生活。
厨房里有一缕淡淡的香味飘来,郁驰越情不自禁走近,站在厨房门边,看着穿了围裙站在灶边的女人。
和那天给他煮面时一样。
发现他跟了过来,月初霖放下手中的勺子,关了火,转头问他:“你要不要来一点?就是最普通的汤。”
她说着,转身就要去拿碗架上的碗。
郁驰越没说话,只是忽然走进去,在她触碰到碗边之前,一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扭过来,双掌支撑在料理台边沿。
锅里还在冒着热气,炉灶边缘还是滚烫的,让整个厨房的温度都有些高。
房子太小,两个人站在厨房里就显得十分紧凑。
他牢牢地将她困住,身体之间只有一两寸的距离,微微低头,
就能与她耳鬓厮磨。
“脸色不太好,又生气了?这回我可没惹你。”
月初霖向后靠着,抬起一只手摸摸他的脸颊。
他没说话,脸色依旧是沉沉的,一侧头咬住她一根手指,然后伸手拉开,低头去吻她。
热情来得比想象更快。
月初霖偏开头让他亲吻脖颈,双手伸到背后解围裙:“这么急?我还想喝口汤呢。”
郁驰越把她的围裙扯下,丢在一边。
“晚点带你去吃饭。”
他伸手搂住她的腰,紧紧贴上去。
棉质长裙并不厚重,很快就被发觉异样。
他动作一僵,低头看一眼,又猛地掀开裙摆,顿时眼神复杂。
“你好像比我还急。”
月初霖仰头冲他笑,一手勾着他的脖颈,一手去解他衬衣的扣子:“我准备充分,你不喜欢吗?”
郁驰越喉结滚动,眉宇紧锁,掐着她的腰,默不作声,以行动代替回答。
到底才长途跋涉回来,再年轻也经不住太剧烈的折腾。
郁驰越累极了,事后草草冲了澡,便昏昏沉沉睡过去。
月初霖原还想着喝汤,可瞄一眼时间,想那汤早已凉透了,干脆也陪他一起睡了会儿。
再醒来,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两人都饿得很,月初霖也懒得做饭,打算跟着郁驰越出去吃一顿。
临走时,郁驰越没拿外套。
月初霖关门前看到搭在沙发边上的外套,顺手拎了起来。
有什么东西从外套口袋里掉出来,滚落到沙发上。
半个巴掌大的丝绒盒子,深蓝色的,在灯光下反射着淡淡的光,显然是装首饰的。
她正要把盒子塞回外套口袋里,郁驰越却说:“送你的。”
月初霖的手一顿,诧异地打开盒子。
深蓝色丝绒内衬上,静静躺着一条手链。
看不出是什么知名品牌,不过造型十分别致。
正中间一朵粉色的水晶玫瑰,串联着透明的水晶月亮。
做工算不上太精细,却有一种纯
手工制作的钝感,一点没有工业化流水线的平淡和缺乏生气。
“这是……礼物吗?出差给我带的礼物?”
她收到过很多礼物。
大多数男人都是如此,身心愉悦时,会买各种各样的礼物取悦女人。
她亦不免俗,看到喜欢的东西,也会开心。
不过,倒没料到,郁驰越这样别扭的性子,出差的时候还会想起买礼物。
郁驰越紧抿着唇,移开视线,淡淡道:“休息的时候在路边看见的,手工制品,不值钱,没别人好送,就送给你了。”
“那就谢谢郁总了。”
月初霖垂下眼,没拆穿他这一番经不起推敲的话,当即从盒子里取出手链,戴在手腕上。
水晶和金属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圈住她细细的手腕,十分美丽。
“好看吗?”
她关上门,走到电梯口,抬起手腕给他看。
他只看了一眼,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连语气都有些敷衍:“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