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全民公敌
十夏觉得自己正仰面躺在推床上, 望着上空。
一盏盏灯火从眼前飞速转动流淌而过，接连不断的明暗在她脸庞闪现。
旁边远处，眼角余光里, 重重叠叠的相似金属门框依次闪过, 随即化为一个个小小泛光的点。
叮。
推床停下，灯光大亮, 打在人的眼睛上。
周围朦胧人影出现，一位位像是白袍方块, 带着无机质的冰冷。
十夏清楚知道这个是梦境，太过清晰的梦境。
她倏地回想起来, 先前自己已经梦到过一次, 只是醒来就忘。如今是第二次。
哗啦。
她再一次被沉入水中, 犹如坠入深海, 黑发在眼前飘荡。
十夏凝视着飘荡发丝，这才发现面前黑发不是自己的。
对面好像也有一个人，拥有同样的黑头发。在深海般幽深邃暗的环境中, 两人相对而立。
她试着睁眼想看清面前的人是谁, 只是眼眸控制不住逐渐合拢。
最后画面不是黑暗，而是白茫茫的一片。
银白光芒铺天盖地笼罩。不知过去多久多长时间，天地世界之间, 永远只有白苍苍覆盖一切。
“叮咚咚咚——”
节目组早晨唤醒铃声响起。
十夏缓慢迟疑睁开眼睛，感受到身上薄被的温度, 空中还有一丝鲜虾甜味。
可入眼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
缥缈白色在面前呈现围绕，让人视线都没法对焦。
“你醒啦？”
一个不知来源的声音响起，拉长语调做出深沉。
“一千年已经过去咯——”
眼前白色和梦境中的银白重合, 让人分不清现实与梦乡。
十夏听着声音, 有点茫然接话应了一声。
“又过去了一千年吗。”
『？？？』
半空中, 隐形飞行器掉下一排排弹幕，为这话打出一连串问号。
“哈？”萌萌从面前白色帘子中探出一个头来，蓝眼睛里写满诧异。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这种回答，和其他人睡醒的反应完全不一样。
这个恶作剧她做过许多回。
大家醒来后不是立刻清醒笑她，就是一脸呆滞说怎么可能睡那么久。
这还是第一个，说又过去一千年的人。
“大佬你还没醒嘛。”
萌萌伸出一只手晃了晃，金发垂在脖颈处，替十夏想了一个最靠谱的解答。
“萌萌？”十夏闭上眼再睁开，也有点迷惑自己为什么要说那句话。
“睡糊涂了。”
她选了最合适的答案，坐起身薄被滑下，一只手撑在桌上按了按额角，打量周围。
四周依旧是训练室的情景，白花花墙面隐藏各种系统设置。
旁边隔着一个桌子，还有裴戈休息躺过的痕迹。
只是面前长布高挂，遮挡住窗户对面照射进来的光亮。
萌萌就在两块布中间探出头，有些得意点点下巴。
“啷个是我们那儿睡觉专门用的，说是会睡得更香，好用不。”
“好用，怪不得我刚刚没睡醒。”
十夏缓慢笑了笑，招招手让萌萌进来，“别只露一个头，看着怪让人担心的。”
萌萌哗啦一下拉开帘子，让光亮涌入，自己往前一扑落在床榻上，笑着去抢被子。
散落的金发和黑发交错在一块，犹如金丝墨玉般柔和。
“裴戈想起好点子去练习咯，我来接班。”
萌萌眨眼解释一句，往旁边滚了一圈满足叹息，“这还挺软咧。”
她又往回滚了一圈，把金色头发弄得打岔，脸埋在枕头里。
念头噗一下冒了出来。
之前在机遇岛舞台上，她也从帘幕里探出头过，大佬可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现在像是在坍塌里留下阴影了，而自己还不知道。
萌萌难得想这么复杂的事情，啊了一声往十夏身边滚了滚。
十夏眼眸稍弯，接住软绵绵的萌萌，捏捏对方脸上的软肉，“怎么来得这么早。”
她这会清醒了点，还记得早起铃声才响，窗外光亮都还是微凉。
早起可不是萌萌的习惯。
“不早咯。”萌萌安分仰头躺在十夏膝盖上，由着她给自己理顺头发，指向前面。
“喏，啷个是她们送的哟。”
十夏顺着手势往前望去，才发现在高布掉落后，出现的两大叠纸页。
两叠都不低，每一张都是宽高厚重。
“啷个是猫、啷个是雅典娜。”
萌萌手指转动左右指了一圈，特意摆到前面，呈现出视线上的高点。
“猫送的好像是画哦？雅典娜就太可怕咯，她把训练计划都送来咧，整整一堆。”
“哎她们训练得累死累活的，就我轻松。”
萌萌说着声音低了下去，咬着一撮头发，突然想起来自己直接就过来了。
不仅什么都没送，而且还没练习。
十夏已经是熟练地将萌萌头发理顺，探手去拿两叠的纸页。
猫的是一幅幅的图画，永远是一个小小窗口往外。
看黑夜中的白皎月亮升起、金光星星冒出、浅青旭日东升。
“我还不知道猫会画画。”十夏眼眸垂下，认真看一幅幅图，声音都柔软下去。
她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从舞蹈室窗口往外望的画作。
那个猫小时候经常被关禁闭的舞蹈室。
狭小黑色中，她在里面跳舞、在里面看各色光亮从窗口出现。
年年月月太过熟悉的场景，让她笔画都流淌真实。
“画得真好看。”
十夏起身，将画框都整整齐齐放好，小心温柔摆好，妥帖宽慰尽在其中。
另一个是堆积的高纸，上面是各种舞蹈的练习技巧汇总。
三系最基础的技巧全都在内，笔记齐全。
直接填补了十夏对这个世界舞蹈的认知。
两边都是满满的心血呈现。
晨曦投影在十夏眼眸中，将里面耀出光亮。
她无声弯起眉眼，动作又轻又柔，将这两个礼物好好放正。
十夏已经想好要将它们放在宿舍的哪一个位置。
现在想到回宿舍，也不是一件让人难过的事情了。
『感觉夏夏很感动，她原来喜欢的是这种？』
『画画和舞蹈技巧？这都只是基础款嘛，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送一车』
『楼上酸溜溜的哟。就我还在念着之前的‘梦话’？夏夏是梦到有关一千年的东西？』
『肯定啦，总不会是夏夏一千多岁了吧哈哈哈』
弹幕无声落在画作舞蹈本上，被一起妥帖放好。
十夏刚收拾完东西，身上就轻手轻脚被扑上一个萌萌。
萌萌这次自己支撑着力道，虚虚靠了上去，把金色头发披在十夏肩膀。
“哎呀，急着来看也没准备东西，现在只能把我当礼物送出来啦。”
她嗓音甜蜜蜜开口，说到最后自己都笑了起来。
十夏眼眸也噙着笑意，伸手拍了拍肩上的人。
“走啦走啦，咱们去吃饭。”萌萌轻微摇晃肩膀，脸颊侧靠着嘟囔。
“我可和裴戈说定咯，肯定能带你去餐厅。”
“我才醒来，醒来前才喝的粥。”
十夏有点无奈弯弯唇角，吃完就睡睡完又吃，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可以先取上嘛，不吃，当走一圈散散步。”萌萌抬头去看前方的钟，磨蹭着要走。
刚出医疗室总不好一直呆在训练室，出去走走都是好的。
“走走走。”
十夏脖颈被蹭得都怪痒的，笑叹一口气带着人起身。
正好也要去补充一下营养液，为接下来的训练做准备。
十夏牵着蹦跶的萌萌往门口走去，往后瞧了眼东西堆积、已经充实起来的训练室。
不像是昨天刚到时一切空旷的模样，现在里面满满当当填满各种物品。
十夏心里有些感念。
总觉得她们轮流都去了一遍医疗室，明明自己都没去看过。
弹幕撒出成片花簇，欢天喜地在前面引路。
『谁能拒绝的了萌萌呢——』
『别老是呆在训练室啦，多走走~』
啪嗒。训练室大门再次被打开。
天边才明，微亮光芒洒在四面八方。
训练楼内是一片安静，远处的风卷起金色树梢，咔嚓嚓落在地面。
训练楼下层就有配备餐厅设置，简单快速。
两人绕着环形楼梯往下，脚步都是轻快。
十夏眺望远处，拉着一蹦一跳的萌萌，在楼内安静中，遥遥听到一阵响起的急促声响。
“这次是互动舞台，第一次的互动舞台啊，肯定占很大得票比例。”
赤湖的声音很是显耳。
他注意控制着音量，可声音还是乘着风，从下方直直往上传递。
“听说，十夏的亲人非常有气势，那岂不是正好适合这首歌？”
他眉头拧在一起，作出心事重重的模样，说着又不由真的犯愁起来。
“如果那个亲人有十夏的容貌。哪怕只有一半，两个人站在台上就是一个巨大威胁，对我们队伍的威胁。”
赤湖停顿了一下，将语调拉得意味深长。
“如果能先打听到更多关于她亲人的事情就好了。”
“就侧面打听，旁敲侧击一下，悄悄问到一些事情就行。让我们有可以针对的地方。”
他细细补充，火红眼睛抬起来去看身边的人。
旁边的银杏正低头坐着，脸庞都是僵硬，能清晰感觉到落在身上的目光。
她只埋头一下下机械咬着面包，强撑着不抬头不说话。
没有得到自告奋勇的应和，让赤湖眉头飞快皱了皱。
“要知道，我们下了那么大的决心来挑战，是绝对不能输的。谁都要尽力才行。”
他没点名道姓，只继续出声。
“有的人啊，天生就是好运。天生的容貌和天赋，这可都是不用花一个金币就得到的……”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胡蝶来得晚了些，迈着脚步靠近，拧起七彩断眉断了这个话。
“是的噢——一大早巴拉巴拉说啥子呢——头发就是这样掉光的噻？”
一道活泼声响插入，从高处响彻整个底座。
正在用餐的选手们，没想到这么早训练楼里都有人，一个个连忙抬头往上方张望。
（2）
赤湖豁然起身，听出这个声音的主人。
往上第一眼就看到十夏，他脸上砰地一下涨红，下意识就想往外撤。
他特意找的食堂位置正中，四处开阔又避开摄影机，声音还控制得当。
她们在高处，居然这样都听得到？
训练楼环形楼梯中。
十夏扬起一边眉梢，望向牵着手的萌萌也有点惊讶。
“你听得到？”
按照她的观察，大家好像离得远一些，就没法听见其他人说话。
就像是没法识别出每一个声音特有的节奏韵律。
萌萌指了指对面的镜子、又指了指下方的位置。
“啷个让他坐中间哦，会被照上来的。反射出的口型读懂几句，其他的猜都猜得出来啦。”
一猜出来就忍不住要骂一声，让他们在下面动歪心思。
十夏望向前面的短镜，点点头夸了萌萌一句。
她平时走楼梯，都是往远处眺望，少有注意到这些的。
“哎。”萌萌一边往下走，一边反应了过来。
她摇晃牵着的手臂疑惑问，“这么远噢，大佬你听得到？”
前面的问话，怎么看都像是知道内容后问的。
“是啊。”十夏坦率点点头，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终于有人问了，我早就觉得十夏听力太过敏锐，能听得很远』
『绝对音感还有这个威力？这样都能听见？』
『继续问呀——』
弹幕激动起来，一排排跳跃出现，等待一个结果。
萌萌水润蓝眼睛睁大，另一只手抬高，露出大拇指。
“大佬厉害嗷！”
一点也没有要追根究底的意思。
弹幕为这半途断落的话升起一片哀叹。
十夏小幅度笑了下，伸手去摸萌萌头发。
啪嗒。
两人边说话边往下，这时已经走到一层餐厅。
一层的简便餐厅宽阔。
最里面是随意取用各种食物的位置，外面成排成排的白色桌椅露天。
天色尚早，节目组提示铃声刚响，选手们一般都还在宿舍楼内。
这会里面只有同样早起的胡蝶一队。
胡蝶七彩头发扎成一条条小辫，站在桌旁拧着断眉，不言不语。
其余队友们都集中坐在几条长桌上，来得很是整齐。
处在正中的赤湖没有说话，还维持着站在原地的姿势。
他在这段时间内都没坐下，脸上有些惊疑不定。
两边差距的楼层数并不算低，又是小心开口，不能真正确认对方听到自己说话。
他还想撑着再看看情况。
“哼——”
萌萌在走出露面的前一刻，咳嗽一声调整嗓音，一秒切换表情，气势汹汹迈出了去。
“有的人哟，天生就是好运。老子就是抽中独立知识点，还是单人的，队内竞争都省掉。”
萌萌声音压低，不去看婴儿肥的脸，足够听出气势。
她咬着调子说出最后一句。
“一个金币都没有付咯。”
赤湖立刻就反应过来，这是自己刚说的话，面上火辣一下子涨起。
对方真的听到了，而且当面怼了出来。
萌萌的确是运气好，唯一一个单人加票的名额直接得到，让他都没办法反驳。
坐在他旁边的队友跟着低头不说话。
他们已经不去想为什么对方能听到楼下的声音。背后算计被揭出，哪怕还没做，也让同行的脸红。
有些人神情坦然，觉得这不是自己说的，算计也和自己没关系，还能够仰面看向难得一见的女团第一。
银杏是唯一一个半抬头的，想去看十夏又不敢看，眼角妆容都没有画。
十夏牵着萌萌的手，不紧不慢走过去，路过那几桌，脚步停下。
她想起刚刚赤湖的话，提到了长安。
“你们的对手是我。”十夏视线转动，深黑眸子在此时显得幽邃。
在练习一晚上后，她的音色只稍稍有些低哑，清越不减。
周围安静不敢说话，声音宛若响在每个人的耳伴。
被提到亲人的时候，她眼眸冷淡如冰雪。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十夏冷漠的模样，配上那过分出众的面容，让满不在意的选手都感到压力。
“用不着记挂我的亲人。想要见到他，可以先迈过我。”
十夏环顾一圈，好似和每个人都对上视线，又像是随意扫过的一顾。
眼眸中的冰凉隔空传达到每位选手心中，冻得他们脸上刺痛，禁不住低下头去。
一时间餐厅内噤声不语。
十夏没和他们再多说，继续往前走到取餐台，选好足够分量的营养液。
等她重新牵着萌萌往外走时，餐厅内的人如同中了定身系统一样，依旧是坐着站着一动不动，连手指都没变化一下。
弹幕都少了许多，只吧嗒嗒慢慢掉落。
『这是戳中夏夏逆鳞了啊，双方对立值 1』
『这群娃怕是不敢说话了』
等到脚步声远离了好一会儿，足够让人从一层走到顶层的训练室后，餐厅才有人猛然松口气。
其他人也依次放松下去，手臂肩臂在此时都是僵硬。
回想起刚才的度秒如年，他们又忍不住埋怨赤湖。
说什么不好，偏偏要惦记女团第一的家人，害得全部人都被牵连。
“女团第一是不是生气了？她听力居然这么好吗？”
“都怪赤湖乱说话，要我我也生气啊。”
轻微窸窣声在选手间响起。
在确认周围没有摄影机、也没有其他人后，众人声音都大了点。
飞行器盘旋在半空中，将每一句话收录。
“闭嘴吧。”
一直安静的胡蝶冷冷呵斥一句。
“刚才外人在，我也没护住你们，就是因为你们该被骂。”
她伸出大拇指抹过横断眉梢，在队友们诧异安静下去的时候，话语都是冷意。
“我要打败她，是要堂堂正正的打败她。
“就算是用人海合并战术、趁她虚弱的时候下手，也都是摆在明亮上的。可以大大方方讲出去，由着其他人判断。”
胡蝶青蓝色眼睛一转，看向面色通红的赤湖。
“打听她的亲人，我也会打听。
“只是我会直接去问，而不是偷偷摸摸、当成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自己就先没了底气！”
赤湖一连三次被当面斥责，脸上已经是涨痛，甚至有点后悔昨天要合并队伍。
作为提起人的他本该是队长。
结果胡蝶比自己排名高、又一贯强势，直接占据了队长的位置。
现在他反而落得个吃力不讨好。
飞行器盘旋着落下一个个弹幕。
『好家伙，自己先把自己骂了，这么坦荡的我是不知道怎么说了』
『抱团趁弱，她也知道的很清楚嘛』
『为了胜利不择手段——冲啊胡蝶，把那位大美人拉下王座吧，我们都支持你』
『？楼上？你们也联手了？！』
『嘿，都到后半段了，再不联手就真没办法撼动王位啦』
弹幕涌出一堆一堆的问号。
随着日光逐渐升高大亮，餐厅内选手也陆陆续续多了起来。
这次没有导师课程。
有选手点了营养液直接去训练室，也有的在位置坐好，慢慢吃着准备艰苦一天的开始。
盛烈阳光中，成群弹幕炸得更多。
『？你们不会在投票的时候，看都不看就直接投给十夏对家吧？？』
『XD，我挺喜欢十夏，可我也想送甜宝看看第一的风光』
『我家宝贝又不像那四人和十夏关系好……只能对不起十夏啦』
『你们五家关系好流量互通，我们其他人也要拼一拼呀』
『别急，十夏要是状态好，强行要输也输不了』
『只是她最近遇到的事太多，赶在一块，和胡蝶说的一样，就是个机会咯』
弹幕波涛翻滚。
流量飞速联动论坛，掀起一阵阵震荡。
【全民公敌？“为了胜利，我们可以不择手段”】
【联合！粉丝团动态追踪开启。前十中有谁联手助力争夺王座？一半以上！】
【雪中送炭！四家宣布增援加入十夏组，反向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