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盒饭小说 > 恐怖小说 > 暗恋 > 第64章 第 64 章

第64章 第 64 章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昏黄灯光下, 房内铺设显出几分温柔来。

    许枝话音落后,再无其他声响,只剩一片寂静。

    陆起阳半垂下眼, 眸底情绪被遮去, 看不分明。

    他喉结无声滚了一下。

    原来,她不是迟钝。

    是别无选择的自我保护。

    “既然你说我和你不一样,我的世界里爱与善唾手可得,”他慢慢伸出手,抱住她, “现在,我世界里的爱与善,对你亦是唾手可得。”

    -

    晚上九点,许妈回来时, 陆起阳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许妈换了鞋, 看见许枝还在客厅坐着, 问:“怎么没上去?”

    许枝观察着她的神色,几秒后,说:“妈妈回来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不认识的人?”

    “不认识的人?”许妈有些不明所以,“怎么这么问?”

    许枝不答, 重复道:“有遇到吗?”

    许妈站在原地回忆了几秒, 说:“没遇到,我开车回来的, 路上也没注意到有什么人。”

    阑月居原本住户就不算多,入夜以后, 只有附近商业街还热闹,一旦往阑月居走,人就少了。

    许枝无声出了口气。

    而后, 她犹豫一下,还是说:“妈妈以后外出注意安全,尽量避免独自和陌生人接触。”

    许妈就笑了,“枝枝担心妈妈安全啊。”

    许枝点头。

    “放心吧,妈妈出门都有司机,”许妈笑着摸了摸女儿的脑袋,问,“要不要喝点热牛奶,一会儿好睡觉。”

    许枝微仰起头,望着妈妈温和的笑,弯起的眉眼。

    她慢慢地点了一下头。

    许妈便说:“那你先上去洗澡,等下我给你拿上来,早点睡,好不容易放假,在家里好好休息。”

    许枝看着妈妈走到开放式厨房,从消毒柜里拿了玻璃杯出来,又从冰箱里拿了盒牛奶,倒了三分之二后,又拿了盒燕麦,舀了几勺进去,又放了一点糖。

    许妈正要倒进碗里搅拌,一抬眼看见许枝还站在这儿,便笑起来问:“怎么不上去?在这里站着等多无聊。”

    许枝看了她几秒,才道:“不无聊。”

    许妈眼底有隐约笑意,到没再叫她上去,说:“你想等就等吧,热牛奶很快,一两分钟就好。”

    “嗯。”

    许枝坐在椅子上,望着她。

    许妈便低下头给她热牛奶,很快热好,倒回杯子里,又拿了根玻璃吸管放进去。

    “上去吧,我给你放洗澡水。”

    许妈说。

    许枝这才上楼。

    进房间后,许妈将热牛奶放在她床头柜上,进了浴室给她放水。

    许枝听着哗啦响起的水声,又垂眼望着手里的热牛奶,眸底情绪渐渐坚定。

    -

    阑月居到了晚上,就没有多少人在外走动了,只偶尔碰上几个出来遛狗的。

    陆起阳顺着原路,往小区门口走去,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正要打车。

    不知察觉到什么,他动作忽而顿住,而后转过身。

    几米之外,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了下来。

    车窗慢慢滑下,一张苍白而冷峻的脸庞映入眼前。

    他望着陆起阳的眼睛,唇边扬起若有似无的笑,声调轻缓,“看,总有她护不住的时候。”

    夜色似迷雾般慢慢降下,路灯的光微弱地闪了闪,不远处的监控灯慢慢地灭了。

    -

    “枝枝,水好了。”许妈在浴室里喊许枝。

    “来了。”

    许枝喝完剩下的牛奶,拿起睡衣走进去。

    许妈关上门前,摸了摸她的脑袋,目光温柔,“早点睡,枝枝。”

    许枝点点头,犹豫几秒,说:“谢谢妈妈。”

    许妈动作略一停顿,而后说:“不用和妈妈说谢谢,你可以把谢谢换成我爱你。”

    许枝安静几秒,说:“我爱你,妈妈。”

    许妈站住没动,长久地看着她,眼眶有一瞬间泛起了一层红。

    她立刻眨了眨眼睛,说:“我也爱你,枝枝。”

    “妈妈永远爱你。”

    许枝望着妈妈的眼睛。

    半晌。

    她说:“我没有恨过你,妈妈。”

    “我早已经原谅你了。”

    许妈微微一怔,而后鼻尖一涩,这段时日以来的愧与悔仿佛都找到了发泄口,如水决堤。

    她尽量平缓着呼吸,却仍旧没能忍住喉间那一瞬间的哽咽。

    她不是一个称职的妈妈。

    她不知道自己女儿的喜怒哀乐,没有参与进女儿的绝大部分人生。

    她回想起自己这些年以来因为工作对女儿的忽视,她几乎无法在记忆里找到和女儿一同度过的快乐瞬间。

    在最应该的时刻,她没有陪伴在女儿身边。

    而所谓的弥补,在过了那个时刻后,就是廉价的。

    是不再被需要的。

    许枝有充足的理由和立场不原谅她。

    可是她没有。

    她选择原谅她。

    愧疚与悔意变得更为沉重,她更加明显地意识到自己的失职。

    她其实配不上女儿的爱。

    “别哭,妈妈。”

    许枝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溢出的泪。

    然而这一句话,却让她再克制不住。

    泣不成声。

    许枝安静地看着妈妈,而后伸出手,像陆起阳抱她时,轻轻地抱住了妈妈。

    这样,就不会难过了。

    她想。

    过了好一会儿,许妈才慢慢收起眼泪,调整好情绪,亲了亲许枝的额头,“妈妈哭鼻子,枝枝可不许笑妈妈。”

    许枝摇摇头,“不笑。”

    许妈亲了亲她的额头,说:“好了,快去洗澡吧,早些睡。”

    许妈临走前为她关上了门。

    许枝走进浴室里,水是恒温控制,并不冷。

    她将睡衣放在一旁,正要脱衣服,动作却忽地停住。

    心底里那种毫无来源的不详感忽然变得极为强烈,近乎直觉的危机感和不安令她感到心悸。

    前所未有的慌乱漫上心间。

    有什么极为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

    她唇色发白,弓起身体,重重喘了口气,而后立刻去拿手机,一瞬不停地给陆起阳拨打电话。

    时间似乎是在瞬间被放慢了,等待接听的滴声变得极为漫长。

    长久的等待过后,是无人接听的机器女声。

    她指节不受控制地颤栗起来。

    她收起手机,一秒都不再耽搁,跑着下楼,在最后一阶台阶时因为太急脚下不稳,整个人摔了下去。

    她撑着地面爬起来,打开门往小区大门的方向跑去。

    冬季夜晚温度降得更低,风凛冽似冰刃刮在脸上。

    许枝不敢停下,她既怕错过,也怕赶不及。

    在某一瞬间,她希望自己的直觉错了。

    她希望只是虚惊一场。

    直到她看见一辆熟悉的车停在鲜少有人经过的角落。

    夜色里,独独那一片的路灯熄了。

    许枝脚步忽然慢了下来,她额边的汗不断流下来,凛风掠过带走热意,只剩下一片冰寒。

    她一步一步往黑暗里走去,只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和急速的心跳。

    十几米的距离仿佛变得极长。

    她慢慢靠近,望见了地上淌着的暗色。

    那一瞬间,她耳边像是有嗡嗡声响起,所有感官都消失了。

    她感受不到冷热,也听不见任何。

    随着距离的缩减,被遮挡住的一切便再无处可藏。

    许枝瞳孔骤然缩紧。

    下一瞬。

    她跌跌撞撞地跑去,她一边跑,一边脱下自己的衣服。

    她跪在地上,脱下里面穿的卫衣,迅速找准出血点,用力按住。

    “没、没事的。”

    她嗓音发着颤,连身体都抖得几乎要按不住出血点。

    “不会有事。”

    “不会有事的。”

    “没事的,别怕。”

    她重复着,而后似是想起什么,一边压着他的出血点,一边抱住他,说:“这样就不疼了。”

    “这样就不会疼了。”

    许枝抱紧他,手忙脚乱地翻找手机。

    她大口喘着气,指尖颤抖着拨打电话。

    等待的滴声好像变得漫长。

    仿佛是生命力流失的倒计时。

    她忽然间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近乎歇斯底里地喊叫:“快点接、快接啊!”

    电话拨通以后,对方传来温和的声音。

    “您好,这里是a市第一人民医院急救中心……”

    许枝用力止住颤栗,迅速而清晰地阐明情况。

    电话挂断以后,四周便只剩一片寂静。

    她不知道身后的车是何时开走的,她也不知道这是如何发生的。

    在等待的途中,她只能用力地按住出血点。

    随着时间推移,她望着陆起阳身上的伤口,理智慢慢回笼,她意识到他们并不是想除掉他。

    这是一种警告。

    就像当初那扇大开的门后一室的狼藉。

    是在警告她。

    也是威胁她。

    她用力咬住牙齿,指节绷紧。

    迟来的怒与恨迅速挤占痛苦。

    她意识到。

    她不能妥协。

    她要抓住他,亲手将他绳之以法。

    她必须回击。

    所有罪犯都必须被审判。

    所有的恶都必须被清除。

    必须。

    -

    陆起阳意识昏沉,几次三番想要睁开眼,却似在梦中,感到疲倦而沉重。

    他还要再尝试睁眼时,忽而听见了一道极为微弱的声音。

    他其实没有听清楚内容。

    但他辨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她大约会被那些血吓哭了。

    他这样想着,心却慢慢安定下来,渐渐沉入睡梦里。

    大约是因为常年锻炼,又在公大训练了一学期,陆起阳在第二天早上便醒了。

    刀伤是在肩上,缝了好几针,其他地方各有大大小小的伤口,但相比起来还不算严重。

    因为头部遭受外力打击,还有轻微脑震荡。

    陆起阳醒来时,刚动了一下,便“嘶”了一声。

    守了一夜的爸妈立刻惊醒,问他哪里疼,又问他饿不饿喝不喝水,伤是怎么来的。

    接连的问题在耳边响起,他却没有听,而是看了一眼四周。

    他没有看见声音的主人。

    她不在这里。

    陆起阳收回视线,神色恹恹地闭了眼,有气无力地哼道:“死不了。”

    “嘿,臭小子,说的什么话!”

    陆起阳住了几天院,除了刀伤以外,其他伤口基本没什么大碍了。

    途中爸妈问过他好几次伤是怎么弄的,他都装听不见,没有回答。

    他从睁开眼开始,便一直等着,直到等到出院,许枝都没有来看他。

    他本想着,她不来找他,他去找她也可以。

    但一出院,他便被禁止剧烈活动,一直待在家里养伤。

    而伤口又恰好在肩上,一点牵动都传来刺般的痛。

    过了好几天,他才敢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身残志坚地单手拿着手机,给许枝打电话。

    然而打了几次都没有接通。

    他分隔几次时间段,都打过去,却没有一次接通。

    许枝也没有回过来。

    晚上陆行进来给他换身体上其他伤口的药时,陆起阳忽然问:“那天你们怎么过来的?”

    “还能怎么过来?开车过来。”

    一提起这个,陆行就没好气。

    陆起阳换了个问法,“是谁通知你们的?”

    陆行用酒精拭洗着他的伤口,夹枪带棒地回:“当然是医院,不然呢?难不成还是砍你的混蛋给我们打过来,说你儿子在医院,不打款不救啊。”

    “……”

    陆起阳没能得到想要的信息。

    过了小半个月,他去医院拆完线。

    拆完线以后,爸妈才勉强解了对他的限制。

    而公大的假期已经所剩无几。

    他却自那天以后,再没有许枝的消息。

    陆起阳最初几天只以为她被什么是给耽搁了,但后来,他就慢慢明白了。

    薄延用他来警告她。

    她大约觉得,是她将恶意带到了他身边。

    他想起了她说的那句话。

    ——“我没有那么多,我只有你们,如果他动了你们中任何一个人,我会觉得我才是那个刽子手。”

    她没有来找他。

    因为在她心里,她才是那个刽子手。

    陆起阳穿过街道,慢慢往前走。

    他望着一侧的门牌号。

    c4、c5……

    c6。

    陆起阳停下脚步,走到大门口,按响了门铃。

    没过一会儿,许妈从里面出来,见到他便说:“这几天才听老陆说你受了伤,怎么还出来,万一伤口裂开怎么办,又是伤在肩膀上,一不小心就会牵扯到。”

    许妈说着,忙开了门,“先进来,别在外面吹感冒了。”

    陆起阳走进去,问:“许枝在家吗?”

    “哦,找枝枝啊,”许妈给他拿鞋,说,“她没在家。”

    “最近都没在家里,前短时间她去了s省,那边有个射击场,她说想去练枪,怕放假不练没手感,过去到现在还没回来。”

    许妈说。

    国内能打枪的射击场屈指可数,a市的被封以后,就只剩外省了。

    陆起阳没有换鞋,他垂下眼,视线落在门口时停了一下,一处不易察觉的缝隙中,凝着已经干掉的血迹,约一指宽。

    他慢慢收回眼,说:“我就不进去了,阿姨,如果许枝回来了,能让她给我回个电话吗?”

    许妈应下来,而后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她在那边怎么练的,我给她打电话也不接,这都三周了,就落地时给我回过一条短信报平安。”

    陆起阳顿时明白过来。

    许枝不会再联系他了。

    也不会再联系身边所有亲近的人。

    她要把恶意和黑暗留在自己的世界。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