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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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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皇十九年年初, 晋王杨广携王妃和次子回到大兴,陪杨坚和独孤伽罗度过了一个其乐融融的新春。

    这日,杨广如往常一样, 带着萧媺芷、杨暕和向来居于宫中的长子杨昭一起, 去给帝后二人请安, 然而当他们来到内殿时, 却见到只有皇后一人。

    众人齐齐行过礼后, 杨广上前一步, 以寻常语气询问道:“陛下是去忙公务了吗?”

    “没有,他和陈沁在御花园的池子里划船呢!”独孤皇后正歪在一方紫檀木坐榻上,任由秦尚宫给自己按摩腿脚, 她自从去年大病一场后,精气神大不如前,这话说得云淡风轻, 但语气中还是不经意透着疲倦。

    众人听罢, 皆是有些尴尬,杨广更是不知该如何接话。独孤皇后倒是完全没有在意,她挪了下身子,从靠枕后掏出两把带鞘的玉柄银质刺鹅锥, 喜笑颜开地向孙子们招呼道:“阿昭、暕儿,快坐到阿婆身边来,阿婆有好东西给你们!”紧接着, 她又看向儿子,悠悠地吩咐了一句:“广儿, 你去把陛下请回来吧!”

    杨广应声领命,转身时向妻子投去一抹目光,示意她好好陪皇后, 萧媺芷心领神会,浅笑着回了一个放心的眼神。

    随即,杨广匆匆迈出皇帝寝宫,没想到竟迎面碰上杨勇和云昭训带着他们的三个儿子,于是客客气气地给长兄行了一礼:“太子殿下也来给陛下和皇后请安啊!”

    杨勇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向云昭训使了个眼色,让她带孩子们先走,然后才端起太子的架子,高傲地对弟弟道:“我身为长子,俨儿身为长孙,常来看望帝后是应该的,不像晋王远在扬州,只有过年归京之时,才能偶尔尽尽孝。”

    杨广无意逞口舌之快,避而不争,低眉顺眼道:“是,那太子快进去吧,别让皇后等久了。”

    见弟弟摆出一副温良谦让的态度,行事骄纵的杨勇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再加上之前被身边人频繁挑唆,他不禁失了分寸,索性撕破脸皮道:“杨广,你我是亲兄弟,照理说我应该很熟悉你的为人,可是我前些日子有意回想你从小到大的种种行为,竟觉得你有些深不可测!最近几年,你又积极建立功业,在朝野中颇负盛名,你不会是有什么图谋吧?”

    杨广面对这番质问,丝毫没有惊讶,他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淡淡地回了句:“太子说的功业无非就是平陈和治理江南,这些机会都是陛下给的,我只是不想辜负他的期望而已,至于图谋什么的,我就听不懂了。”

    虽然弟弟的话说得滴水不漏,但杨勇瞧着他的表情,只觉得格外厌恶,当即恼羞成怒。

    正巧这时,秦尚宫从里面走出,远远的便呼唤道:“两位殿下怎么在这聊起来了!太子,皇后知道你来了,让你快些进去呢!还有晋王,你也赶快去请陛下吧!”

    杨广恭敬地向秦尚宫应了声“是”,临行前又再次看向兄长,轻轻点头示意,展露出温和的笑容。

    杨勇却将此当作是无言的挑衅,气得吹胡子瞪眼,但因身旁有人,他也不敢发作,只得强压着满腔怒火转头就走。

    秦尚宫目睹了太子的无礼,又不经意瞟向晋王的背影,越发觉得那二殿下才符合高贵典雅的皇子风范。

    之前的一点小插曲并没有影响杨广的心情,他一路快行来到池畔,远远的看见两名太监守在那,再望向水面,早春的池子里并没有什么景致,唯有一艘古朴素净的小木船晃晃悠悠地漂在岸边。杨坚和陈沁正僵硬地对坐在船中,两个人一言不发,场面略有尴尬。

    杨广放慢脚步,悄然靠近后,扬声行礼道:“陛下,皇后请你回去呢!”

    杨坚闻声,仰头向岸上瞧去,一见到次子,立刻露出喜色:“广儿,你来了啊!萧妃和暕儿也来了吗?”

    “来了,还有阿昭,他们正在陪皇后。”杨广迎着水面折射出的金光,双眸却是平和依旧,不疾不徐地回答道:“我出来时,还遇见了太子和云昭训,他们带着长宁王、平原王、安城王也过去了,陛下现在回寝宫,定会觉得很热闹呢!”

    杨坚听罢,轻轻地“哦”了一声,稍作沉吟后才继续道:“太子也来了啊……广儿,你先下来,我们在船上聊聊天,等会儿再回去!”说着,他又转向陈沁,冷冷地吩咐道:“你先回去吧!”

    陈沁如蚊鸣般应了声,正要起身才发现自己没法上岸,杨坚也意识到这情况,伸手摇了两下桨,将小船靠到搭好的木桥旁。

    紧接着,陈沁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迈出一只脚,摇摇晃晃地踩上木桥。杨坚瞧其有些不稳,不经意露出一丝嫌弃的表情,对儿子喊了句:“广儿,你扶下她。”

    杨广清楚陈沁身份特殊,特别谨慎地伸出一只胳膊,示意对方搭上来。但陈沁慌张之下,却是直接抓住了杨广的手,待上岸站定后才觉得有些不妥,又赶忙缩回自己的柔荑。

    此时,陈沁的脸颊一片绯红,她怯怯地抬起头看向晋王,含情脉脉地道了句:“多谢殿下……”

    杨广看着面前的女子,只觉得她比上次见到时成熟沉稳了许多,但投过来的目光却仍是带着那种殷切的期许。杨广随即侧身回避,淡淡地应了句:“陈娘子不必多礼。”

    陈沁见状,突然感觉自己有点自讨没趣,于是也不再多看杨广,急切地向皇帝行了一礼,就赶紧离开了。

    陈沁走后,杨广轻手轻脚地上了船,他刻意收着力量,将木船的晃动幅度减至最小,坐稳后又抓起船桨,主动请缨道:“让儿子来划吧!”

    “哈哈,好!朕正有此意,为父老了,划不动了!”杨坚听了开怀大笑,伸手指向湖中心:“广儿,我们划到那边去!”

    杨广微笑着点了下头,然后轻松熟练地开始划桨,他一边划一边望着父亲的鬓发,感觉那发丝又白了许多,不禁慨叹道:“陛下,容儿子说句不该说的,陪佳人划船这种事确实惬意,但陛下贵为一国之君,更应当保重身体、注意安全。”

    杨坚听到这话,脸上涌现出一股委屈和无奈,摇着头抱怨道:“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这活动是皇后做主安排的,朕说不来她就生气。”见儿子面露疑色,皇帝一时悔恨交加,沉沉地叹了口气:“那年朕犯了错后,皇后就硬是选了几名宫人塞给朕,起初也都是摆设,直到最近不知道怎么了,皇后总是频繁安排她们来侍候朕……其实朕这把年纪了,也没有那个心力了……”

    杨广心底泛起一丝惘然,紧接着又觉得有些尴尬,只得含糊避讳道:“陛下不要多想,平日里若真是累了,可以让太子替你分忧。”

    一提及长子,杨坚条件反射般“哼”了一声,随后又嗤之以鼻地发起牢骚:“他不给朕添忧就不错了!朕之前确实期盼太子能够多分担一些政务,结果他太让朕失望了,政务处理得不怎样,心态倒是膨胀了许多。”说着,他不由伸出手狠捶了一下船身,愈加发自肺腑道:“勇儿自从当上太子后,也是骄奢淫逸惯了,朕说过他许多次,他都屡教不改,现在给他一点权力,他就越发狂妄自大了……”

    杨广见父亲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甚至气得咳嗽起来,于是赶忙放下船桨,倾身上前帮父亲拍了拍后背,同时饱含关切地劝慰道:“好了好了,陛下别动气,不说这个了。”

    杨坚直起腰板,摆手将儿子推回座位,勾了勾嘴角道:“没事,就是说话快了,呛到而已,你也别担心,朕还活得好好的,没有要死呢!”

    此言一出,杨广猛地一惊,立刻正色解释:“那是当然,儿子没有那个意思……”

    杨坚却是完全没当回事,径直打断儿子,转移话题道:“朕有许多年没见到暕儿,没成想一转眼他就这么大了,仪貌堂堂、一表人才,不如让朕给他赐门婚事吧!”

    杨广听罢,顿时转忧为喜,眼角眉梢皆衔着笑意道:“不瞒陛下,儿子正有此意,求之不得呢!不知陛下选中了哪家?”

    杨坚似乎是早有考虑,没有多想便悠然回道:“营州总管韦冲在怀抚东胡各部、抵御高句丽方面立下了大功,广儿你若愿意与他结为亲家,朕就升其为民部尚书。”

    杨广同样不假思索,干脆利落地颔首答谢:“儿子没有意见,一切任凭陛下做主,谢陛下赐婚!”

    杨坚对次子的表现很满意,不由感觉自己又有了活力,竟主动捡起船桨,高昂地说:“回程就让朕来划,朕可是宝刀未老呢!”

    杨广心中有些惊诧,只觉得父亲着实是天威难测,短短片刻,前后的说法竟是如此矛盾。但他也没有时间多加合计,附和了几句后,趁着皇帝高兴,又试探着说道:“陛下,其实儿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杨坚此时正在兴头上,一边大力划动着船桨,一边大大咧咧地应道:“什么请求,你尽管说!”

    虽然皇帝表现出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样,但杨广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谨慎地措辞道:“阿孩这几日总是跟我说,他特别羡慕长兄能够常年陪伴在阿翁和阿婆身边,说得都泛起酸意了呢!儿子就想待阿孩成亲后,能否给他个一官半职,让他留在京中,这样他就可以时常进宫来探望陛下和皇后了,不知陛下是否同意?”

    杨坚听罢,点着头思索起来,手上的速度也不经意慢了下来。少顷,皇帝心中有了答案,重新发力划起小船,同时朗声道:“暕儿虽不如阿昭稳重,但也是个敏慧机灵的孩子,朝中内史令一职正好空缺,就让他历练一下吧!”

    杨广完全没想到父亲会给儿子这么大的官,一方面感叹皇帝确实是想把权力控制在皇族手中,一方面还是抑制不住地喜出望外,连连道谢:“阿孩何德何能,竟可以受封如此高的官位,儿子代他感谢圣恩,一定好好教导他,不能辜负陛下的厚望。”

    杨坚没有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微笑着。他是皇帝,他也是整个家族的长者,他可以轻松地驾驭一只木船,也可以掌控一个帝国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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