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第 235 章
“陛下自去岁末开始便对周王殿下多有倚重, 如今陛下于行宫修养，监国大权更是托付周王殿下。陛下如此做派，朝廷内外有传言称‘陛下将要立周王殿下为太子’。”
“既是传言, 如何取信？”看着眼前这别有用心的官员，温止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言语之间颇为冷淡, “家中饭食不等人, 若是回去晚了凉了便不好了。”
官员见温止油盐不进的模样, 望着温止离去的背影气得一甩袖子, 心道：“果然不愧是秦右相的嫡传弟子, 具是一样的软硬不吃。”
六月十二, 李辞与赵容倾抵达洛都城郊外的十里亭。
是日，天朗气清，风和日丽。
明媚的阳光让连日来赶路颇感疲惫的李辞灵台一清，她从马车内掀起帘子, 正前方巍峨城门上高高悬挂着洛都的城匾。时隔一年有余，重新踏上了这片土地, 李辞难免心生感慨。
雍王回京, 不日即将抵达的消息早就报到了昭和帝那里，他提前安排了苏常侍来城郊迎接, 身边还有礼部的一些官员。原先礼部安排了迎接事宜后, 害怕昭和帝不满意, 特地去行宫请示, 昭和帝倒是没有说什么, 只不过是令身边伺候的苏常侍代表他去迎雍王。
负责迎接事宜的礼部侍郎见此，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雍王已然是就封的藩王，可天子仍是看重, 连自己身边最大的亲信苏常侍都派出去迎雍王了。也不知道，陛下对雍王的这份独有的宠爱会不会影响到周王殿下登临太子之位。
李辞与苏常侍寒暄了一阵，连洛都城里的雍王府都没有回去便直奔行宫拜见昭和帝了。就封离开洛都后，她就想过，这辈子有可能再也见不到父皇了，很是伤心了一阵。然而世事难料，一年多后，她又重新回来了。
“儿臣拜见父皇。”李辞一见昭和帝便无比郑重地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再抬起头时，眼眶都是红的。她看着身形明显较以往清瘦的昭和帝，心中不免难过，想是父皇的身子到底是不如从前了，不禁悲从中来。
“好好的哭什么？”昭和帝嗔怪道，可看见李辞哽咽，心里到底是一软，转而说道，“朕无事。倒是你，怎么去了雍州年余，反而清减了。”
李辞闻言，哭嗝登时便卡在了嗓子眼，差点呛着自己，反而把自己弄得面色发红，居多是不好意思的。她不好意思跟父皇说，她不仅没瘦，反而还胖了些，之前都有小肚子了。若不是阿容督促着锻炼，这会儿只怕更胖些。
赵容倾适时的在旁边给她解了围，为了照顾李辞的脸皮，自然也没有提她实际已经有些变胖的事实。
往日关系亲厚的父女一年多不见，要说的话一箩筐。
昭和帝询问李辞在雍州过得是否习惯、地方官员可有不敬之处？李辞一一回答了，让昭和帝颇为满意。接着他又问李辞执掌一州的感觉如何？如何施为？李辞便进行了详细的政务汇报，顺便向昭和帝请示一二，着重提了金矿之事。
昭和帝听后沉吟颇久，夸奖了李辞一番后便不再多说。
李辞适时的将话题转到了自己在雍州的一些趣事上，特地拣了一些格外有趣的说与昭和帝听，宫殿里顿时都是他们父女二人说笑的声音。
“陛下，时辰到了。”不知过了多久，苏常侍进殿道。
他身后跟着捧着食案的侍人，食案上放着一碗刚刚熬好的汤药，正冒着热气，显然是到了昭和帝用药的时辰了。
李辞见此连忙起身，从食案上端过汤药，轻轻吹了吹，并用汤匙尝了尝，苦涩的味道霎时间在嘴里蔓延开。她尝过后，确定温度不会烫嘴后便端到昭和帝跟前，伺候昭和帝喝完了这一碗汤药。
“好了，你一路辛苦，先与王妃回王府歇着，明日再来看朕。”昭和帝温声道。
“是。”李辞乖顺应了。
她与赵容倾向昭和帝拜别后，双双离开了宫殿。
行宫外，二人迎面撞见了前来的周王。
一年多不见，周王较之从前又有了些许不同。温文贤雅的面具戴得一日比一日牢固，淡定从容，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明明是温和含笑地说着话，却给人一种居高临人的感觉。看来这段日子，周王过得是极为顺心了。
“小九，一别多日，近来可好？”周王率先问道。
李辞与周王早已是面和心不和，可即便是如此，在行宫前，她也不会伸手打了周王的笑脸，装模作样的与周王寒暄了几句，周王便提出要去拜见昭和帝了。
李辞有些不悦，眼下是什么时辰，周王怎么这时候来，于是道：“周王兄还是晚两个再来，父皇用了药已经歇息了。”
周王便懊恼愧疚起来，“此事是我思虑不周。”
见他很快承认错误，李辞一口气憋着也不好说什么，直到与赵容倾上了马车才气愤道：“父皇在行宫修养如此长的时日，每日用药的时辰都是定的，周王岂会不知道？”方才与昭和帝闲谈时，李辞得知，周王这么做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如今时节，周王自然勤勉。”赵容倾淡淡道。
周王处在如今的地位，天子等同于将监国大权托付于他，他若想要达成心中的野望，自然更是要勤勉于政事且不能恣睢擅权，事必躬亲，事事请示上意。事实证明，周王确实表现得很好，让一些中立的朝臣也对他产生了更多的好感。
若是周王成为太子，日后未必不能是一个圣明天子。
周王勤勉，面见天子的机会便多了，在一些细节上难免有疏漏之处。可这要论起来也只是小节，并不是什么不能改过的大错。况且京都之中也流传着周王奉上恭谨，每每于天子榻前侍奉汤药必定先试药，从无不恭之处。
但流言居多时候都是人鼓动起来的。
李辞与赵容倾回到洛都的雍王府时亦是暮色。
这座雍王府李辞二人离去时是何样现在还是何样。只不过因为王府的主子不在，府里冷清了许多。府里的侍人知道两个主子今日要回府，早早就准备好了迎接，热水和热菜也准备好。殿下与王妃只消回到府里就能够洗浴和享用膳食。
连日赶路的疲惫让李辞躺在床榻上不久就沉沉睡去，临睡前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拥着王妃嘟囔了一句，“睡吧，明日还有好多府邸要去呢。”
确实是有好多家要去走动拜访的。
如今她们回到洛都，总要出去走动走动也好让人知道她们回来了。还有一些人是必要去拜访的，秦王府、博山郡王府、熙宁公主府也是必要去的。
夜里睡觉养足了精神才好。
李辞作为晚辈先登了博山郡王的门，拜见作为长辈的博山郡王。一年多不见，博山郡王还是老样子，哪怕是在朝堂上得到天子器重，可他还是秉持着一贯低调的作风，但谁也不敢轻看他。成王后，博山郡王便是天子最为倚重的宗室，周王也不敢轻易开罪他。
李善模样倒是变了不少，整个人已经朝着煤球的方向逐渐发展，胡子浓密，再长一点就要分不清哪是头发哪是胡子了。他看见李辞时，激动得情难自已，若不是碍于旁边有赵容倾在，他都要上前去熊抱李辞了。
“一年多不见，你这厮终于舍得回来了。”熊抱不行，李善就要上前拍打李辞的肩膀，被赵容倾不动声色地拦下来。
李善这才发现旁边妻子给自己使的眼色，只好悻悻收回手，假装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赶紧将一个粉雕玉琢的女童牵到身前来，献宝似的得意道：“看，这是我家最为可爱的乖宝。”
两岁左右的小姑娘一看就知道被养得极好，水嫩嫩的皮肤白里透红，扎着两个小揪揪，眼睛跟黑葡萄似的，此刻正滴溜溜朝着李辞和赵容倾打量，充满了好奇。
李善让叫姑姑，小姑娘也不怕生，乖乖叫了，甚至在自己父亲的眼神鼓励下，勇敢地上前伸手要抱抱。
李辞对萌物本来就没有什么抵抗力，抱着亲了好几口，扒拉了不少从江南带回来的好东西送给小侄女。
博山郡王留她们用饭再走，李辞与赵容倾没有推却，临走时，李善对李辞密语道：“正旦之后，陛下对周王愈见倚重，朝中一直有传闻陛下要立周王为太子。不管如何，你与四姐都要尽早为自己做打算。”
“你的好意，我与四姐都明白的，我们自有打算。”李辞心下感动道，自是言尽于此，她也不好多说。
目下她回京，已经不比之前在洛都时的情形了。她如今已是出京就封的藩王，再回京，必定会受到比以往更多的关注甚至是监视。外封藩王若是与朝臣私交过密，御史定会闻风而动，参奏弹劾。况且李善如今的职位并不一般，隶属于天子亲卫，她与李善来往过密，说不定来日就被有心人弹劾，怀疑她意图不轨。
果然，洛都的城门，真正踏出去了，再回来时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可到底还是有东西变了。
李辞与赵容倾随后登门拜访熙宁公主。熙宁公主夫妇待她们一如往昔，互叙家常后，熙宁公主忽然叹道：“你们今日来，我很高兴。”
“既是高兴，皇姐为何脸上却不见欢颜？”赵容倾问出了李辞心里的疑惑。
熙宁公主拉着李辞和赵容倾的手，目有忧色，“自你就藩后，三姐已有一年有余与你见不着面。此次父皇千秋，你受诏回京，三姐才又得见你一回。待日后，也不知见面的机会还有多少？”
李辞闻言也难免心有戚戚，如今父皇尚在，待新皇即位之后，新皇的兄弟姐妹各自就封，从此天南地北，相见便是一件难事。
在从熙宁公主府出来之前，熙宁公主委婉劝诫李辞，希望她能适当示弱。如今眼见着周王势头一片大好，甚至可以说是风头一时无两。天子若不是真的属意周王做太子，便不会给他如此造势的。若是再争夺下去，熙宁公主极担心李辞与李颂不能见容于周王。
若只是与周王争，两个妹妹不见得没有胜算。就怕是天子主意已定，旁人想要改变，怕只是蚍蜉撼大树。
对此，李辞只能回道：“尘埃未定，一切还没有定论。”
熙宁公主只能叹息，不再多劝。
既都是天子的子嗣，妹妹有志向于大位，无可厚非。然皇位只此一个，大家各凭本事去争，也没有什么好指摘的。可赢家只能有一个，输家自然要承受失败的代价。
人有私心，她更希望，赢家是两个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月完结正文的承诺不变，就是越到收尾越难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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