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第 233 章
面对天子之怒, 李颂毫不畏惧，仍是平静以对，丝毫不为所动。昭和帝终是忍下怒气, 却不再看秦王，转头问起周王该如何安置李赋及其亲眷。
“陛下此举显然是要善待原襄王的，你又何必惹怒陛下。”秦王妃风锦念忧虑不已, 唯恐昭和帝不喜李颂。
“让你担心了, 我知道分寸的。”李颂握着妻子的手轻声安慰道。她轻敛眉眼掩去了犹存的戾气, 化为轻风细雨。“我想起你往日受到的苦, 我不想饶过他们。”
李颂闭上眼, 那些堪称噩梦的记忆在她眼前来回闪过。如果可以, 她想让李赋他们死。可是父皇不会允许，他说他们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妹，他们可以争，可以斗, 但是谁都不能致对方于死地。
在那件事之前，李颂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 她听从父皇的教诲万事留一线, 李赋他们却不是这么想的。如果有机会，他们恨不得她去死。他们耍尽手段, 寻找她的弱点, 甚至牵连无辜的人, 就是想将她一击致命。
李颂至今仍是后怕不已。
“阿颂, 只要你永远在我身边就已经足够了。”风锦念抱住李颂, 让两人能够亲密无间地依偎在一起。那件事情对于她来说也是一个无论如何都不想回忆的噩梦，如果不是阿颂，也许她现在都不在人世了。阿颂的愤怒、怨恨都是为了她, 甚至为了她忤逆天子被贬去嘉州。
她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她不会想着报仇，她也不希望阿颂为了她再次忤逆天子，她只想她的阿颂能够一直好好的，往后余生，不要再生什么波折，她们能够平平淡淡的在一起。
“父皇下旨让老大一家回京休养了？”李辞收到消息是在三日之后，这是秦王府派人加急送来的消息。李辞看完后，拧紧了眉头，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
“怎么了？”赵容倾摸摸她的脸，问道。
李辞摇了摇头，“老大这一回来，也不知洛都的水会不会被搅得更浑了？”
其实，听到李赋病笃的消息，说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此前，她与李赋虽然说面和心不和，但也没有到成仇的地步。早年的襄王也曾经是一名温和大度、关爱幼弟幼妹的合格长兄，只是随着底下一众弟弟妹妹的长大，权力迷花了人眼，皇位只有一个，大家都要争，那一层温情的面纱早就荡然无存了。
眼下李赋被接回了洛都，也不知父皇将如何安置他？
李赋到底是父皇的嫡长子，父皇对他是有着不一般的感情。他是父皇曾经教导、期盼过，甚至给予了厚望的嫡长子，李赋做出逼宫这等大逆不道的行径，她不敢想象父皇该如何痛心。纵然是李赋犯下了如此罪无可恕的重罪，父皇依旧没有要了他的命。
她不知道李赋这次回到洛都是筹谋已久还是果真病笃，她只是担心有些人不死心或是想着浑水摸鱼，扰乱这盘棋。
“听说陛下垂询周王与秦王如何安置李庶人时，遭到了四姐的反对，陛下怕是不悦。”赵容倾说道。这消息自然在秦王府送来的信中是看不到的，她们也有自己获取消息的渠道。
“父皇既已决定此事，断不可能改变心意，四姐何苦当面顶撞父皇？”李辞知道李颂与李赋、李咏成仇，若不能忍一时之气，反倒是让周王得意了。
安置庶人李赋的事情最后由周王应承下了。
“他与李赋势成水火，如今却是上赶着要善待李赋了？”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李辞嘴角弯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她大致能够猜出周王的用意，昔日对手落败，他稳坐钓鱼台，多少会有胜利者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再者便是，周王需要以此做出一个优容大度、悯恤手足的姿态，李赋是他手下败将，何足为惧，眼下用李赋不过是做工具人，为自己搏一个好名声，周王自然乐得如此。
“父皇迟迟不立太子，莫不是存了考验周王的心？”李辞凝神沉思，慢慢生出了一个极为不好的猜测。倘若是如此，周王登位的可能极大，她与四姐日后如何自处？
“不要自己吓自己。”赵容倾见她把自己脸色都吓白了，上前拍拍她的脸颊，道，“陛下若是存了这份心思，便不会这般大费周折了。陛下若真有心立周王为太子，四姐当初便不会回来了，她如今还立在朝堂上，仍旧有势力与周王相抗，可见陛下未完全偏向周王。”
李辞也是被逆王回京之事扰乱了心神，待平静下来，细细思考，父皇若真有心，眼下早该立周王为太子了。这些日子远离了洛都，她静下心来深思熟虑，揣测圣心，倒也想清楚一些事情。
在她与一众兄弟姐妹中，逆王被废，绝了大位的可能，安王也已身死。她与常郡公李珈各自就封，仍立于朝堂上唯周王与四姐，太子人选怕是要从这两人中决出。如今朝堂上大多数人是这般想的，可父皇若有意，为何迟迟无所行动。
要知道，两王相争，势均力敌，若不对一方做减损，日后太子新立，一方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势必动摇太子的权力和威望，滋生祸乱甚至动摇国本。
这一点，父皇不会不知道的。
可若是父皇是在磨炼未来的太子，这显然不可能。无论是周王还是四姐，他们入朝参政时日不短，该锻炼的早就锻炼起来，锻炼不起来的也入不了父皇的眼，便如死去的安王和远在紘州的常郡公。
“陛下心中怕是有所决断，我们只消静观其变。”赵容倾道，“再不济，河西之事捅到陛下跟前，周王也再难有回天之力。”
大魏与北戎乃是世仇，双方征战多年，死伤无数，莫说边地百姓提起北戎恨不得从他们身上咬下血肉来，便是别地百姓提起也是恨之入骨的。目下这十几年的和平，是多少边关将士浴血奋战舍命换来的，予敌粮草，无异于通敌叛国。
一国皇子为了自身私利不惜损国以肥强敌，作为一个受天下百姓供奉的皇子，他显然是不合格的。这样的人若成为太子，莫说百姓不会允许，朝臣不会允许，陛下也是不会允许的。
李辞难免心忧，父皇一向心思难测，也不知他要做何打算。
可她现下毕竟远在雍州，许多事情鞭长莫及，想得再多目前也是无法。后来仆人来问是否要摆饭，她才发现已经日暮西沉了。
用过了晚膳，李辞与赵容倾各自洗漱后回到了寝室里。夜里的风有些微凉，蚊虫开始肆虐，室内已经让侍人点上了驱赶蚊虫的熏香，轻烟淡淡，颇为怡人。
赵容倾靠在李辞的怀里，李辞抱着她的腰身，像个小猫一样在她细白的脖颈处磨磨蹭蹭，时不时拱来拱去的，舒服得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她们俩刚躺倒床上不久，眼下还没有睡着。李辞是喜欢与赵容倾亲近的，抱着还嫌不够，还要这里亲一下，那里亲一下，直把人亲得痒痒要躲她。
赵容倾眼中是浓稠得化不开的宠溺，她纵容着李辞在她身上作乱。眼下长夜漫漫，李辞看着赵容倾柔和的眉眼，目光控制不住地流连，最后落到了那一点唇上。
时辰尚早，不如做些喜欢的事情。
洛都中，周王应承下了安置逆王李赋的任务，为了显出他的用心，一切事宜他都不假于人手。昭和帝虽然下旨接回李赋一家，可并未恢复他们的宗籍，他们自然没有资格住回原来的襄王府的。
然而李赋的家眷已是感激，从天之骄子跌落尘埃，巨大的落差让他们难以接受。更不用提一些心思阴暗的人，他们最喜欢凌虐和□□那些曾经高高在上而一朝落魄的人，通过折辱他们而获得诡异的快感。
那段日子是灰暗痛苦的，如今皇恩浩荡赦免他们的罪，他们已经不敢奢求更多。
周王寻了一处清净的庄子安置李赋一家，太医以及所需的药材都准备妥当。在看到李赋形销骨立、不成人形时，他心里隐秘地升起了一股快意。他居高临下看着躺在床榻上虚弱不堪的李赋，给予了施舍般的怜悯，“大兄之罪罪无可赦，父皇顾惜往日父子之情，”不仅没有取你性命。如今大兄病笃，父皇怜惜，本王亦是。这别庄大兄便安心住下养病。
李赋眼下是醒着的。
他的确病重，在皇陵时病得神思恍惚，昏昏沉沉间时而觉得身子无比沉重时而飘飘然往上浮。那一瞬间，往昔一幕幕如走马而过。再醒来时，他已经躺在了这里，床畔坐着一名甚是面熟的太医。他的妻子望向他眉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哀愁，一边又喜极而泣告诉他，他们现下在洛都的别庄里，父皇赦免了他们的罪。
犹在病中的李赋不顾妻子的阻拦，强撑着身体连滚带爬地下床跪伏在地上，朝着皇城明光殿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头。
随后又昏迷过去，再醒来，周王已经在这里了。
听到周王的话，李赋面上哂笑，他形容枯槁，笑起来颇有些惊悚。李赋与周王结怨成仇已久，他们的仇隙是不可化解的。
“李咏，你在得意什么？”
李赋睁着一双平静的眼问周王。
周王嘴角挂着的笑意淡去，对上李赋平静的眼，他轻掸下袖子，极为轻蔑，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如今你为阶下囚，而我依旧稳坐高位、得享尊荣，不日便为太子。老大，你应该认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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