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第 228 章

    此次来传旨的天使是一个陌生面孔, 李辞印象中没有见过此人或是见过后忘了。她与赵容倾要跪下接旨，天使连忙阻止她们，道是“此次传旨, 陛下特意吩咐臣下，此乃新年到来之际，父贺子赠以年礼, 殿下可不比行大礼。”

    这天使以前便是专门为朝廷到国朝各地传宣旨意和诏令的官员, 不久前才从东边一州传令回来。突然间便听上官说宫中来人, 诏他入宫觐见, 令他万分惶恐不安。他不过区区一六品小官, 在洛都里是最不起眼的一类人。

    陛下为何诏他觐见？

    他赶紧回忆自己过往的作为, 实在是想不出自己有何过错还是其他让陛下突然注意到他。最后还是他的上官劝他淡定，无需惊慌，还是赶紧进宫觐见要紧。

    入了宫，头一次近距离见到了天颜。正当官员惶恐之际, 陛下命他前去雍州宣旨，一柄带去的还有陛下赐给雍王的年礼。他如今对着雍王说的这番话, 便是陛下亲口对他说的。

    由此可见陛下对雍王殿下的圣宠之深。

    天使知道自己这趟要传旨的对象是雍王, 自然不能拿出以往朝廷钦使的做派，又听得天子如此吩咐, 对着雍王自然是要多恭敬便有多恭敬。他想着, 哪怕日后周王做了天子, 雍王殿下也是轻易不能得罪的人。

    既然这是父皇的意思, 李辞也不会拂了他老人家的好意。于是, 她与赵容倾只行家礼，听天使宣读圣旨，受下了昭和帝的年礼, 谢恩。

    宣完旨，天使就要告辞，婉拒了李辞留他休息安置的好意。临走之时特别提到，“陛下近来微恙，赐福之事便交由周王殿下代劳。”

    说罢便将装有周王墨宝的锦盒交给李辞。

    送走了天使，李辞脸色微沉，吩咐梁长史将昭和帝赐下的年礼清点登记造册后好生收入王府库房，她拉着赵容倾的手去了寝殿。

    “父皇莫非真的属意老二做太子不成？”锦盒是御制的，精致无比，此刻被打开丢弃在一旁。内里是一张纸，展开则是一个福字，足足有一尺大小。

    字迹是李辞熟悉的，确实是周王的字迹。

    以往天子赐福，向来只赐给皇嗣宗亲重臣或是心腹之人。皇帝每年会在除夕之前，亲自写福，再赐到各家。而能够得到天子赐福的人，往往将福字装裱，将之供起。如今天子坐朝，仍能视事，却让周王代劳，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李辞当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赵容倾陷入了沉思。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有些超出她的预料了，如今的国朝天子行事真是令人难以看透。但她却不觉得昭和帝此举是要定下周王做太子。

    她从小时候开始就从父亲定北王那里听了许多过去关于昭和帝的往事。当今天子为皇子之时，位卑势微，几乎没有人看好他。后来卷入夺嫡之争中，势单力孤，无人可用，却能力排众议从微末之中选中了她父亲，任将放权，才有定北王的赫赫威名。纵观天子以往行事，向来是果断坚决，少有拖泥带水之举。

    天子若是认定什么人，极少拖着不给名分。

    昭和帝龙体微恙的事情，李辞也有所耳闻。她在雍州，洛都中还有她留下的探子。父皇身体有恙，近来已不再上朝。朝中之事皆有四姐、周王与左右相等诸大臣协同办理。父皇似乎并未刻意打压四姐在朝中的势力，周王目前也只是代天子赐福，宫中也未传出让周王代为理政的旨意。

    仅仅是周王代天子赐福，真的能够代表什么？

    李辞逐渐冷静，她看向赵容倾，“这既是周王兄的好意，我们也不好辜负了。”

    赵容倾看她面容平静，应该是想通了，点头道：“那便让梁长史拿下去找人装裱起来。”

    另一边，传旨的天使也抵达了常郡公的封地紘州。李珅热情招待，这位天使曾经在礼部任职，自然是认识常郡公的，他客气而不显疏离地问候李珅，“殿下别来无恙。”

    李珅心思也不浅，稍微一转就知道眼前这位天使是周王派来的人了。思及此，他的态度更加的热络大方，邀请天使在他的封地暂留几日，好让他一尽地主之谊。

    天使心里嫌弃紘州乃偏远寻常一小州，但他想到周王吩咐他安抚常郡公的任务，颇为受宠若惊地应了下来。李珅安排天使住在他的别院，受旨之后便带着人将紘州之地有趣好玩的地方全都逛了个遍。

    三日后，李珅笑吟吟地送走了天使。

    回到府中，李珅叫来了他的长史，将这几日天使向他明示或暗示的话说与他听，问道：“先生，你说此人所说可信不可信，周王又是何意？”

    这位天使此次来紘州出了带来天子的赏赐外，更是来替周王带话给常郡公的。先是追忆了过去二人齐心协力斗倒襄王的往事，再是解释李珅就封之后周王的疏离，直言苦衷，请李珅体谅宽恕，再为先前李珅被弹劾处罚、周王未能求情的事情道歉。句句彰显兄弟情深，为兄的心里头还是惦记着弟弟的。

    那天使最后道：“周王殿下承诺，日后若登大宝，决计不会忘了殿下，让殿下位列亲王之尊，享有两州繁华之地，高官厚禄，奇珍异宝，周王殿下绝对不会吝惜。”

    周王若真的许下如此厚诺，李珅若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但他因为之前的种种，到底是在心中对周王有了嫌隙。

    先是就封之事，父皇仅仅用紘州这苦寒之地便打发了他，爵位也降到了郡王。他内心是不服气的，他是天子之子，却仅与一般宗室王的同列。周王那时也有卸磨杀驴之心，也想打发他离开洛都。就封之后，他与洛都的联系日渐减少，莫说周王没有在有意疏远他。更令李珅怨恨的便是他被弹劾降爵受鞭笞之事，李咏若有心为他辩护求情，他岂会落得这般下场。

    可日后，若周王真的被立为太子，他若继续怨恨周王，并不明智，况且周王许下如此承诺，每一句都戳在了李珅的心上。

    “殿下勿忧，眼前形势对殿下百利而无一害。”长史说道。

    “先生何出此言？”李珅的眼睛霎时亮了起来，可见对此人的信重。

    “殿下如今远离京都，无论做什么都是鞭长莫及。”常郡公府的长史是一名中年儒雅文士，下巴留着一撮山羊胡，说话时习惯用手捋着，“周王殿下许下如此重诺，不过是想让殿下在紘州安分守己，日后待他事成，殿下便能位列亲王，又得两州繁华之地。如若他不成，殿下远在紘州，与京都之事不再牵扯，新皇也清算不到您的头上来。”

    周王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想稳住李珅，让他在紘州安分守己，不要闻“风”而动。

    中年文士原先只是一落魄举人，文采颇高，偏偏屡试不第，又不愿意择一书院教书。李珅就封紘州之后，他毛遂自荐，自引为郡王府长史。

    李珅自就封之后，抑郁不得志，加之他在紘州权力受限，多有受挫，性情更为暴戾。偏偏这中年文士撞到了他面前，在他面前说了些自高自大的话，他直接叫人拖下去抽鞭子。过后李珅便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了，谁知此后还有第二、第三回。

    李珅最后被他的坚持不要命打动，让他试试有什么本事，谁知中年文士却是有谋略，倒是让李珅倍加信赖。

    中年文士虽为接触过周王等人，但却对周王的打算看得分明。常郡公李珅在洛都时与周王相与为谋，周王的事常郡王门清，周王也是担心这一点才派人在这个关头来安抚的。

    “先生所言有理。”李珅深思后道。

    若说之前的李珅是狂妄且野心勃勃，那么就封之后的常郡公已经怕了。他算是看明白了，论得宠，他没有李辞受宠；论被父皇看重，他比不上襄王、周王还有秦王。他与被一箭射死的李珈一样，只能跟在他们后面受人支使。

    实在是周王的态度让他寒了心，他对周王没用了之后就恨不得远远的打发出京。而他受到的那一顿鞭笞，至今想起后背仍是火辣辣的疼，心有余悸。

    2767

    除夕日，天子赐宴，乃是家宴。

    与上一年相比，今年的家宴显得格外冷清了些。在京宗室被打发走了一部分，剩下的能够有资格坐到昭和帝跟前的只有类似博山郡王一家等血缘亲近的宗室，少之又少。昭和帝的子女，在京的便只剩下周王一家、熙宁公主一家以及秦王两口子，还有李袖，李裕俩姐妹。

    昭和帝往席面上一看，心中少不了叹息。

    熙宁公主见父亲此状便知他心中感慨，大好的日子，为了冲散这份感伤，她举起杯向昭和帝敬酒，说了些恭贺吉祥的话。她的三个孩子也跟着像模像样地端着小杯子祝福皇爷爷，惹得昭和帝露出了笑。

    她们起了头，其余人也跟上，席上被欢笑声覆盖。

    在遥远的雍州，除夕夜，李辞与赵容倾也过得很欢快。雍州城中张灯结彩，火红的灯笼照亮了一片天空。爆竹声不绝于耳，绚烂的烟花直冲天幕，在夜空中炸开一朵朵绮丽的花，处处都是欢声笑语。

    雍王府处处挂上了红缎灯笼，走在王府中处处能够听到道贺声。

    李辞在今日清晨时醒来就缠着赵容倾进行了一段缠绵的亲吻，两人在床榻上打闹了好一段时间才起身洗漱。

    她们俩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殊禾，殊禾向她们道贺，得到了府上的第一份利钱。李辞与赵容倾都是不欠缺且大方的主，掂着红包里沉甸甸的重量，殊禾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