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第 216 章
“公子放心, 已经秘密送出去了。”贴身小厮贴心地关上窗，看着宁祯一脸病容忍不住怨愤道，“他们也太过阴险了, 竟然使这种下流招数。”
偌大的画舫偏偏只有他家公子一个人掉了进去，在画舫上的人一时间竟无人去救。他家公子不会水，向来是离水边远远的, 说公子是失足落水的, 摆明了是借口。这种腌臜事, 指不定就是那位暗中指使人做的, 反正她向来看公子不顺眼。
“住口, 休得胡言。”宁祯听出来小厮在暗制谁, 冷下了脸呵斥道，“不分尊卑，这也是你能胡乱揣测的。”
“小的知错。”小厮立即自己打了两个嘴巴子，心里却仍是怨愤。
“下不为例。好了, 你先下去，我要休息了。”宁祯出言赶人, 他知道小厮心里仍是不服气却也没有真的处罚他。他喝完碗中的汤药便合衣躺下, 一副要闭眼休息的姿态。
小厮不敢打扰，收拾了一番后便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门被轻轻阖上, 躺在床榻上的宁祯睁开了眼睛, 他出神的望着上方的船板, 耳边是水浪击打的声音, 一切都离他很远, 脑海中却回想他落水时的情形，不由得露出了苦笑。
当时在画舫上，他嫌歌舞声乐嘈杂, 颇觉烦闷，谢过了一些官员讨好式的敬酒，到外边走走，行至围栏处时，看见湖面宽阔，颇觉心旷神怡，驻足了好一会儿功夫，正要转身回去时，右脚跟徒然一痛，未来得及反应，人已经摔入水中。
无处不在的水瞬间包围了他，从他的口鼻呛入，呼吸难以为继，就在他以为要死的时候，他得救了。他躺在画舫的船板上，周围是嘈杂的人声，很快昏迷过去。
他不会水，知道的人不算多，但有些人确实知道的。在这雍州里，洛都随行官员中知道他不会水的人寥寥，雍州地界更是少之又少，可那两人却是知道的。
宁祯心里清楚，他私底下做的事情已经彻底惹怒了人，明面上她们不能将他如何，可报复的手段是私底下进行的，正如他自己所做的一般。
他没死，也证明这只是警告。
若是在在雍州待下去，他也不能保证自己到最后还能不能活着离开雍州。好在，周王与宁国公府交付的责任他已经尽到了。
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他们注定是走不到一起的。
七月十二，大朝会。
朝臣照例起了一个大早，入宫等候昭和帝的驾临。可今日有些特殊，朝臣们在殿内等候了足足有两个时辰，都未见昭和帝的身影。这对于一向勤政的昭和帝来说，无疑是一个极为反常的现象。
“陛下怎么还未来？”
“是啊，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
“左右相二位大人可知宫中发生了何事，陛下为何迟迟不来？”有人心思微动，询问起了左右相，更希望在秦右相口中得到答案。
许昌自登闻鼓事件后，虽为受到黜落，但陛下对他的态度多多少少有些不同了。朝堂上的那些老油条如何感觉不出来，对待许昌的态度亦是有所变化。秦右相就不同了，人家依旧是百官之首，圣眷尤盛。
“宫中之事，老夫一外臣如何得知。”
眼见秦右相的嘴不肯松动，朝臣们只好歇了心思，自行猜测去了。
时间久了，竟是愈发燥热。
议政的主殿虽然宽敞，可里面人亦是不少，大家伙聚在一起本来就容易生热，更何况在漫长的等待中，朝臣难免有诸多猜测，心中躁郁不堪，热气只会更重。
“还请殿下定夺。”朝臣们最后请秦王与周王拿主意。现下昭和帝显然是在宫里被什么事情绊住脚了，他们是外臣，这个时候让身为皇嗣的二人前往查探情况是最合适的。
李辞与李咏都没有立即答应下来，望着御阶之上空荡荡的皇位，眼底沉思，安抚朝臣，让他们稍安勿躁，再等等。
随着时间的流逝，朝臣们的议论猜测声越来越大时，苏常侍终于姗姗来迟，“陛下有旨，今日朝会取消，请诸卿各归其位。”
话落，朝臣们面面相觑，陛下说不来就不来了，可是总要有个缘由，是病了还是其他，他们总要知道。可现下看苏常侍抬脚就要走的架势，不像是要多说。
“常侍大人，且留步。”有些朝臣急忙叫住了苏常侍，拱手道，“陛下忽然不至，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耽搁了，我等心系陛下安危，也该让我等知晓才是。”
“陛下无恙，请诸位放心。”苏常侍含笑如此回道，迈开脚步就往回走了。朝臣拦不住他，只能遗憾叹气。
众人散去，宁国公面色沉重，似有心事，周王问了一句，他便低声道：“陛下向来勤于政务，极少有今日情形，若不是为要事耽搁，怕是龙体有恙。”
“舅舅，此事岂可妄言。”周王神色微变，“窥伺内廷，可是大罪。”
“殿下，陛下是天下之君，四海系于陛下一身，圣躬安康才是天下之福。”宁国公不以为然道，“况且如今朝局于殿下颇为不利，一旁又有秦王虎视眈眈，若是陛下真有个不好，殿下也能早做准备，防患于未然啊。”
周王不语，内心却是松动了。
昭和帝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年轻时再如何厉害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人老了，精神体力都会下去，这是人之常情，哪怕是皇帝也不能避免。更何况，昭和帝因为逆王的缘故还中过毒，身体难免受到损伤。而且，这一年来，皇帝身子抱恙的次数也多了，虽然都是小病，但也恰好证明皇帝的身体真的不如从前了。
周王对昭和帝的情感是复杂的。昭和帝对他而言，既是君也是父，他对君畏惧，对父孺慕。他从昭和帝那里得到过父亲的慈爱，也从昭和帝那里感受过君王的冷酷。他是天家子嗣，自命不凡，他渴望得到昭和帝的认可，期望有朝一日登上皇位，坐拥四海，君临天下，延续君父的盛世。
昭和帝曾经给过他倚重，让他有一种被寄予厚望的错觉。可错觉终究只是错觉，他的君父似乎从来没有动过传位于他的心思，以前君父的眼里只看到了襄王，襄王败了，君父的目光又转移到了秦王身上，何曾看过他？
周王想，若是能够名正言顺从昭和帝的手中接过太子之位，乃至天子之位是最好的，若是不能，哪怕做一回乱臣贼子也是无妨的，到最后，史书还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这一回大朝会就此散去，苏常侍口中说“陛下无恙”，朝臣们内心是不大相信的，他们总觉得要见过昭和帝本人，确认皇帝无恙才行。不说陛下少有取消朝会的决定，就算有，按照以往的惯例，绝不会让人足足候了两个时辰之久才出来宣布。
朝臣们更多的是相信昭和帝怕是龙体抱恙，不得不取消大朝会。若不是后来宫中又传出旨意说三日后的小朝会正常进行，他们怕是要冲到宫里去探望皇帝了。
“今日怎回来得如此早？”临窗作画的风锦念，现在是名正言顺的秦王妃抬眼不意间看到李颂的身影，唇角控制不住地上扬起弧度，搁了笔歪歪脑袋问道。
年轻貌美的少女做了妇人打扮，青丝挽成髻，温柔刻入了骨。李颂爱她，将她的每一寸一分都刻到了心上。刚刚那歪头看她时的动作心中只觉得可爱，她也从不让妻子等她太久，几步就来到了风锦念身边。
“陛下未至，散了朝会。”李颂解释道，又低头去看妻子作的画，喉咙滚动发出轻笑，“许久不久你动笔作画了，今日怎么又兴致了？”
“前两日三姐姐得了两盆木槿花，邀我去府上赏花，高兴时来了兴致，非要比比谁的画技更好，回来时硬是塞给我一盆让我对着作画。”风锦念似有无奈，示意李颂看那盆木槿花。
李颂这才注意到摆在不远处的木槿花，这般的季节，木槿欣荣，三姐是爱花之人，最喜欢捣腾这些雅物，也不足为奇。妻子能够从中得到些乐趣，她也乐见其成。
“画的很好看。”李颂微微倾身，在风锦念的额上落了一枚轻吻。
“有人看着呢。”风锦念回过神来人已经被亲了，粉色慢慢爬上脸颊，忍不住推了推李颂。这人总是这样不管不顾的。
“她们都走了。”李颂爱极了妻子害羞的模样，抓住了妻子的小粉拳，握在手心里，“以后我来，她们都会避开，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了。”
侍女也不是没有眼色的，见过机会主子亲昵的场景，几次三番下来，自然知道殿下与王妃独处时是不需要人打扰的。
风锦念佯做挣扎一下便被李颂抱进怀里了。李颂满足地用下巴蹭了蹭妻子的发，却道：“父皇身体抱恙了。”
“可请太医看过了？”风锦念微微一惊，连忙问道。昭和帝于她而言是长者，更是李颂的父亲，她知道李颂对君父的看重。
“我猜出来的。”李颂把眼底的担忧掩下，“他，无意让人知道他病了。”
风锦念听出了她的难过，只能抱抱她安慰她。
她如今对朝局并非一窍不通，李颂也不会瞒着她。眼下皇帝病了却要瞒着，无非也是时局不允许皇帝生病。消息若是被外面知晓，怕是容易生乱。陛下估计也是有此担心，所以才会隐瞒不说。
“也不知宫里现下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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