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第 199 章
李辞的长相多肖母温贵妃, 与当今的相貌相似处并不算很多,可那一双眼睛,在与她平静对视时, 便可看出当今的影子。而今入了朝堂官场,上位者的气质逐渐沉积浸染,与天子更是像了六七分, 倒叫人更心折。
李辞还不知道自家王妃望着她的眼神恍惚中带着慕色, 她正垂眼想着高至怀的事情。多亏了燕吟与苏清之的情报, 让她查出高至怀与颜值之间的蝇营苟且。
混迹官场, 想要做独臣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于是便有了派别之分, 不是这一派的人便是那一派的人,更或者自成一派,成为所有人攻讦的对象。这里面更讲究人脉靠山,从朝廷到地方的层层衙门注定了没有人便办不成事的事实。
高至怀深谙此理, 也清楚他效忠的主子周王派他来江南的用意何在。提刑衙门虽权重,但也仅仅是州府三大衙门之一, 还不算上手握刀剑的州兵衙门。靠他一个人想要左右江南的局势, 做多少个白日梦都不可能。
他这根蚂蚱绳上不能只有他一只蚂蚱,还得有别的蚂蚱。
就目前李辞所掌握的情报而言, 很显然, 官职江南盐政司理盐侍郎的颜值就是另一只蚂蚱。至于他的顶头上官江南转运使杨令训在不在这根蚂蚱绳上, 还有待查证。若他也是, 只能说明周王在暗地里不知何时操控了这一切, 那可真是可怕,令人心惊。
说起来,颜值之于高至怀, 完全是两个相反的人,他们走在两条不相同的道上,哪怕是同朝为官,既是不会成为政敌也不会拢到一处狼狈为奸。
这命运到底是在哪里拐了个弯呢?
颜值出身士族高门,家中几代累世为官,他是大房嫡系长子,是再正经不过的官宦子弟。自幼拜得名师,勤学好问,文采风流,及冠之龄便有美名。之后考科举入仕途,能力不俗又有人提携,一路升迁到了江南盐政司理盐侍郎的高位。
这般人生遭遇与高至怀完全是两个极端。且自古以来高门与寒门之间素来相互看不惯,高门嫌弃寒门小家子气,鄙夷其卑贱,耻与为伍;寒门则认为高门眼睛张在头顶上,自以为是、虚伪。大魏高皇帝立国,寒门与高门皆有出力,于是一朝士庶之间的偏见较前朝渐轻,高门并非完全看不起寒门。
颜值乃是那一辈高门中的佼佼者,自持君子之道,向来看不起行为鄙贱、其心险恶的人,这一点从他闲时所做的文章诗词中便可见一斑。而高至怀恰巧就是颜值最看不上的那一类人,可这他偏偏上了高至怀的贼船。
了解各种原委之后,李辞只能说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
颜值有一幼子,颜值之妻在幼子三岁时病故,颜值悲痛于妻子的离去,很是伤心了一段时间,还是幼子的哭声将他从悲伤中唤醒,之后一直未续弦再娶。在之后十余年的时间里,颜值一直外任放官,将幼子托付老宅养育。多年来他自觉对幼子多有愧疚,未能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于是在教养幼子上多有放纵优容,幼子便养成一副骄纵任性、无法无天的性子。
幼子从十二岁时起便开始闯祸,一开始只是小祸,颜值震惊于幼子顽劣,加以训斥以为他能够改过。谁知幼子不仅不悔过自新,反而变本加厉,祸是越闯越大,终于到了颜家也不能够遮掩的地步。
幼子惹上了人命官司,他因为意气之争杀了人,提刑衙门要拿他去问罪。证据确凿,几乎没有可以辩驳的地方,颜值在大狱中见到了狼狈惶恐不安的幼子,面对着幼子的苦苦哀求,颜值不得不违背自己的心回头去求高至怀。
高至怀能够坐到一州提刑使的位子手段也是不可小觑的,他暗中伪造证据,捏造证言,成功把颜值幼子从命案中捞了出来,干干净净,一点污垢都没有。幼子的性命和功名都保住了,可颜值也在高至怀手里落下了把柄,他的幼子若想继续活下去,颜值除了与高至怀合作投靠周王别无选择。
两个人联手,将雍州甚至是江南的盐业以及刑狱搞得一团糟。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你要如何收场?”回到衙门内堂,颜值不再忍耐勃发的怒气卷袖重重拍着桌子,要高至怀给一个说法。当初他便不同意高至怀以苏家做靶子给雍王使绊子,可偏偏高至怀一意孤行。
颜值并非如同高至怀般从未入过洛都为官,雍王的事迹他不仅仅是有所耳闻并且是亲眼见过的。外人如何传雍王,只能说传闻不可尽信,雍王再如何惹事放纵,可也未曾见过她吃亏的,更何况这位雍王身边还有着一位天资聪颖的王妃。
此次雍王问盐来势汹汹,显然是冲着他们来的。如此势头之下,高至怀竟不想着避其锋芒反而迎头直上,这是觉得自己的头足够铁么?现下好了,何止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就怕最后连自己都要折进去。
高至怀脸色也难看得紧,一个程植就几乎让他满盘皆输。面对颜值的质问,他反而不紧不慢回道:“严侍郎说错了,不是我如何收场,而是我们如何收场。别忘了,你我是一体的,这条船若是翻了,不要说我,便是严侍郎,还有贵公子也逃不掉。”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颜值气得直发抖。
高至怀道:“眼下也不是你我争执的时候,要紧的是如何阻止程植继续追查下去。他若是再查出些什么来,对我们来说更是万劫不复。”
“如何阻止,还用你那见不得人的手段?”上一回派去暗杀程植的人全军覆没,雍王似乎早有预料,必然还会加强防范,去再多的人只会是送人头,还有暴露的风险。
高至怀听出了颜值对他的嘲讽,也不在意,他手指头轻扣着光亮的桌面,眉眼低垂,眸色深沉,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口浊气,“让手下底的人把尾巴扫干净,暂停采买,那边绝对不能在出事了。”
颜值明白他的意思,却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高提刑使依旧稳如泰山呢?”说罢便拂袖而去。
高至怀低着头望着茶水面上倒映出的自己模糊的影子,笑了一声,似漫不经心道:“这些虚伪该死的世家高门子弟。”
颜值这人身上有着高门自诩的清高正直,一向是不屑于与他这种寒门出身的奸诈小人往来,很多时候,高至怀都想要狠狠将他们这类人身上那层清高的皮子扒下来。事实是他也做到了,那日颜值来求他的时候,他面上温和,心底却不知有多爽快。
姓颜的这厮其实并非他的第一拉拢目标,无论是宋知州、江南转运使还是抚济使都优于颜值,可惜的是他并没有等来机会拉他们下水。主子其实更加属意杨令训,也曾经亲自暗中拉拢过,却也没有成功。
高至怀起身走至窗边,望着遥远的高天,自语道:“眼下这个时候,转运使该是走到半路了。”
程植将案子查清,不说完全水落石出,可至少还了苏家的清白,连带着站在背后的雍王的脸面和威信也能够保得住。李辞近来心情畅快,趁着休沐,邀请苏清之一家三口过府小聚。她令厨房准备好酒好菜,在四面通透的湖心亭设宴。
苏然小姑娘可喜欢李辞和赵容倾两个姨姨了,被周檀抱着过来的时候,远远的就瞧着李辞妻妻俩,连忙挣着小身板要下地,张开两只手朝着李辞飞奔过来。
李辞蹲下身等着可爱的小姑娘“投怀送抱”,腰板一直就带着人转起圈圈来,把小姑娘乐的咯咯笑。
“殿下当心些。”赵容倾在一旁提醒道,眼角染了笑意。
“放心吧。”李辞自认为抱一个小姑娘还是绰绰有余的,不过人家的亲生父母还在跟前,她也不好太过了。将苏然抱在怀里,掂了掂,逗小姑娘道,“好些日子不见,我们的小宝贝好像重了一些,是不是又胖了?”
苏然小朋友就有些急了,每次姨姨一段时间不见抱她就会说她重了,小姑娘一本正经地解释,“才不是胖的,是长高的。阿娘昨天才给量过,长高了这么多。”
两只小胖手比划了一个长度出来。
“见过殿下、王妃。”苏清之与周檀夫妇俩走近先行过礼,随后苏清之便解释道,“昨日周檀与她玩耍,心血来潮便量了,约莫长高了一些,可把她高兴坏了,逢人便要说。”
昨日知道要来雍王府的时候,苏然可开心了,若不是哄着怕是夜里都睡不着觉。小姑娘本来也是要说给李辞听长高的事情,可惜这位殿下一开口便是说人家长胖了,小姑娘能不着急么?
苏然也有些小郁闷,为什么每次姨姨都要说她长胖了呢?女孩子是不可以说胖的。
湖心亭里,苏清之与赵容倾对坐饮酒,饮的是南鹿国那边的果酒,酿酒的果实也是南鹿国独有的,一坛便值百两,真正的酒香而不醉人。两人看着不远处带着苏然烤肉的李辞与周檀,眉眼都带着似水柔情。
“雍王殿下竟还有如此的孩童心性。”苏清之望着湖边带着苏然捞起袖子就上手刷酱汁的李辞道。
“她也就在别人面前装样子,有时候也不输你家苏然淘气。”在好友面前,赵容倾也不藏着。毕竟某些时候李辞撒娇淘气起来她也是挨不住的,只是这些闺房秘事就不必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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