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第 117 章
除夕前五日, 昭和帝赐宴诸皇子皇女。大家伙满面笑容，气氛热络，完全不见平日里剑拔弩张的敌视。宴上的昭和帝慈善宽和, 让诸人少了许多拘谨畏惧，言辞有些肆意起来。昭和帝对着一众儿女说了不少殷切教诲的话，轮到李辞时, 她也得了一句“有长进, 当自勉之”的鼓励赞扬。就连最小的十四公主李裕也被摸了摸头, 说了些“快快长大”之类的话。
宴后不久, 昭和帝便乏了, 起驾回了明光殿。他一走, 留下的几人之间的气氛明显的变了，初时是静默的，随后被宜王一声轻笑打破了。“算起来，我们兄弟姐妹已经有好些时日没有如同今日这般聚在一起相见了, 今日聚在一起，说说话也好。”
他神色轻佻, 下巴微微抬起, 姿态桀骜，差点没有拿下巴看人了。李珅如今自觉拥护周王有大功, 寻了周王做靠山, 自然是比这些兄弟姐妹要高贵上许多, 来日周王登上皇位, 论功行赏, 他的爵位自然会比这任何一个人高，将他们彻底踩在脚下，如何不自鸣得意。
李辞瞧不起宜王这嘚瑟样, 跟开了屏的秃尾毛孔雀，还真以为自己有多好看。她借着举杯喝酒的姿势将眼底的嘲讽藏了起来，放下酒杯时，面色毫无波动。
对面的安王直接嗤笑了一声，说道：“五哥说得这般感慨，仿若我们隔了许久不见似的。既然念着我们这些兄弟姐妹，平日里怎么不见五哥来本王府上走动走动。若说我们与五哥隔三差五的见面也就罢了，三姐她们府上也没见五哥去过几回啊？”
安王的打脸打得啪啪直响，他对宜王的讥讽毫不掩饰，甚至是恶意满满。当着众兄弟姐妹的面，一点面子都不留，就差没有直接说宜王虚伪了。
李辞听着暗爽，心道安王自从出事之后，性情变得古怪不说，对上周王与宜王一伙人也真的是越来越刚了。只是，眼下的局面怕是不好收拾了。
“李珈，你找死。”
果然，宜王咬牙切齿地从牙齿间磨处安王的名字，脸色阴沉得恨不得把安王放嘴里咬碎了。他没有想到安王这么不给面子，吃了安王的心都有了。自从襄王被圈禁之后，周王这边形势大好，跟随者也跟着水涨船高，以侍太子之态对待周王，似乎已经可以预见周王便是未来板上钉钉的太子了。宜王作为站在周王一边的皇子，自诩坐拥从龙之功，一改以往的隐忍安分，气焰嚣张得快要没边了。
如今周围人谁见着他不是阿谀奉承、费心讨好，安王直接怼他，直接将他点炸了。他狠狠一摔杯子，借着酒劲，扬起拳头作势就要朝着安王冲过去，他一脚踏上桌面，就要冲到安王跟前时，被身边的侍从及时拦了下来。
宜王发疯要动手令人始料未及，李辞等人也料不到宜王竟然在宴上就敢动手。宴上众人分两列而坐，宜王与安王的位子是相对的，他突然暴起惊吓了许多人，年纪小的李袖和李裕更是小脸煞白，熙宁公主立时冲过去护着，李辞亦是。
宜王被死死拉着，可他依然在叫嚣。周围的侍人们都快要被吓死了，死死拦着他。安王却在位子上坐得稳稳的，哪怕宜王即将冲到面前也是动也不动，嘴角噙着一抹笑，让人看着心中一寒。
李辞对宜王怒目而视，斥道：“李珅，你发什么疯？”
周王这时也冷斥一声，宜王顿时安分下来，目光却仍是阴毒地在安王与李辞之间扫过。他一番激烈动作，面色通红，挣脱开侍从的束缚，却是没有看到周王望着他意味不明的目光。
宜王这一闹，大家都有些受惊。熙宁公主向来知道这些兄弟面和心不和，却没有料到父皇赐宴他们也放肆至此。李袖吓得脸白，可还是忍住了害怕，用手轻拍着十四公主李裕的后背，安抚小姑娘。
事情闹得那么大，惊动了昭和帝。
昭和帝得知此事因口角之争而起，更是勃然大怒。他怒斥宜王将近半个时辰，气到狠处，将龙案上的玉石笔搁掷到宜王头上，砸出了一个血洞，鲜血哗哗地流，染红了半张脸。
痛得厉害，宜王跪在地上惊惧万分，微微颤抖着身子，动也不敢动。他这时才惊觉自己做了怎么样的一件大蠢事，可是为时已晚了。
昭和帝一怒之下，直接削掉了宜王身上所有的职务，罚俸一年，并让他成为了继襄王之后的第二个光头王爷。皇帝也处罚了安王，罚俸一年，亦有训斥。他现在看这两个儿子是怎么看怎么都不顺眼了，渐渐产生了厌恶。
宜王出来时一瘸一拐的，后背都是冷汗，恐惧自己会被昭和帝厌弃。他脸色苍白，却见安王朝着他得意地笑，恨得捏紧了拳头，只能看着安王从他眼前走过。
“周王兄。”宜王此时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打在身上，见是周王，吓得瞳孔微缩，喊了一声。周王目光平静地望着他，只望得他内心发寒。随后周王甩袖便走，理也不理会宜王。
今日熙宁公主与李袖、李裕在宴上皆受了惊，熙宁公主作为长姐，温声安抚了两个妹妹，与李辞一道将人送回寝宫，并嘱咐侍女多加看顾。此事还未传到后宫，端妃见熙宁公主与李辞一同送女儿回来，虽有些奇怪却未有多想，好生谢过二人。
二人并乘车驾出宫，车厢内宽敞舒适，雪香软塌，熏炉中点着名贵的贡香，飘出淡淡的轻烟。密闭的空间里，二人紧绷的神经放缓了些。李辞看熙宁公主神色染上了些倦怠，轻合眼眸似假寐，未出声。
公主府的马车比起李辞的亲王规制还要略低一些，可内部装饰细致而典雅，还格外有童趣。帘帐下垂挂的细绳缀着或蝴蝶或老虎的小挂饰，坐榻上也放置有小孩子的玩物，诸如小藤球、玉雕小猫，便是身后靠着的软枕亦是绣着可爱的小动物。
不用想便也知道这是因为那些侄子侄女们而准备的。
熙宁公主玉指揉了揉脑袋两侧的穴位，见李辞目光所落之处，眉目柔和。李辞问起了三个侄子侄女的近况，熙宁公主与她一路说道。到了熙宁公主府，孟驸马带着几个孩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临下马车时，熙宁公主回头，欲言又止，终是叹息道：“我闲居府中，也不问朝政，亦不知晓你们的斗争。你既是牵扯其中，万事当更谨慎才是。”
熙宁公主生母出身并非高门显贵，也未曾得过昭和帝几分喜爱。她自小不争不抢，才换得了安生。如今更是有儿有女，更不敢轻易牵扯到几个皇子的争夺之中，只求明哲保身。她对李辞的规劝是好意，也是不能相帮的歉疚与无奈。
李辞内心能够理解，如何责怪。从这番话中感受到了三姐的担忧，心里有些暖意。她道：“三姐快些回去吧，姐夫他们还在等着呢。”
李辞送别熙宁公主后便回了雍王府。她回去之时夜色已深，赵容倾早已换上寝衣依靠在床上观书等待李辞回来。李辞见到这一幕，心下柔软，她脱了衣服钻进被窝里。
“今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赵容倾忽出言问道。
李辞也不奇怪她有此一问，今日宴上宜王闹事，处置他以安王耽搁了时间，回府时自然晚了。她皱了皱眉头，将宴上发生之事一一说出，末了不满道：“宜王如今是越来越放肆了，他真以为周王是板上钉钉的太子了。不说襄王还没有彻底定罪仍有起复的机会，四姐已在路上，谁胜谁负还说不定呢。”
这话若是让外人听到必然惹出事端，必定会怀疑雍王的用心。可这是在雍王府内，她所面对之人乃是赵容倾，她便没有了那么多的顾忌，所说之话都是肺腑之言。
“周王还未有动作，宜王嚣张得仿若登上太子之位之人是他。”李辞觉得宜王真是蠢透，他这般姿态，不仅仅开罪其他人，便是周王都不见得会容得下他，真是猪脑子。“如今他被父皇狠狠罚了，也是自找的。”
“宜王这是犯了陛下的忌讳了。”赵容倾淡淡道。
如今昭和帝最忌讳之事莫过于兄弟阋墙、互相残杀。宜王作死犯了昭和帝的忌讳，昭和帝岂会轻易饶过他。他现在被削掉所有职务，就是个光头王爷，连宗室都不如，十分尴尬。
这也未尝不是昭和帝给所有人的一个警告。
“四姐要回来了。”李辞头埋在被子里，闷闷说了一句。她提起李颂回京不再是欢呼雀跃的语气，只有赵容倾明白她此时想要表达的意思。
赵容倾放下手中的手，温柔地捧起李辞的脸，拇指细细摩挲着，“永福想要做什么便去做吧。我会一直支持你的，直到永远。”
李辞眼波微动，十分动容，可她忍不住问道：“哪怕这件事情很危险？”
“刀山火海都去得。”赵容倾目色坚定，仿佛翻山倒海都不能够改变。
李辞的动容全然表现出来，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可是，阿容，我舍不得。”
她们都知道夺嫡一旦牵扯进去了，要脱身哪有那么容易，要么死要么活。可是阿容愿意陪着她一起走去下去。她舍不得，她也怕失败，怕大家会没有好下场，她更怕阿容受她的牵连被清算。
这么好的阿容，她怎么舍得。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