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 104 章
赵容倾目力极好, 如何不知道这人突然的变化。她忍住笑，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抬手扯了扯被子, “别盖太紧了，容易闷着。”
那被子里的人身子一僵，随后便有闷闷的声音, “嗯。”
她这般容易受惊, 赵容倾眸中笑意更深, 上前拥着被子里的人, 温声道：“好梦。”
这下, 被子里的人是动也不敢动了。
朝会上, 李辞按照班列站好，手持笏板，脑袋有些许昏沉，困意时不时袭来, 忍不住想打哈欠。但朝堂乃庄严肃重之地，她若是做了这举动, 那些眼尖的御史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明日昭和帝的案头就会出现弹劾雍王举止不断、藐视朝堂的折子。
今日朝会照例是皇帝接受群臣奏事。随后，秦右相出列, 以“早立国本、安稳天下”为由奏请昭和帝立储。朝臣大多为他的举动惊骇不已, 下一刻便迅速冷静下来, 目光隐晦地在昭和帝以及秦右相身上扫过, 试图通过他们的神色看穿他们内心的想法。
然而这终究只是妄想而已, 不说昭和帝隐藏在平天冠珠帘的神色不明，秦易奏请之后便退回班列，脸上始终波澜不惊。
各有心思的朝臣顿时拿不定主意了, 他们开始试图揣测这由秦易牵头的突如其来的“奏立皇储”是谁的主意，秦右相身上保皇党的标签贴得牢固，这是他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
时间短暂，不能够容许朝臣探究太多，尤其是襄王党和周王党。不管这个由秦易亲自做出来的举动如何的出人意料，这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次坐上太子之位的机会。
但此刻，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昭和帝的目光在所有的朝臣面上逡巡，瞧着这个朝堂因为秦易的一句话已经变得暗潮涌动，每个人私底下都有自己的弯弯道道。他的目光扫过自己站在前头的两个儿子，长子掩不住的神情激涌，次子始终面色沉静；老五跃跃欲试，却在看了老二一眼，随后也安静下来；老七不为所动。倒是老九的表情精彩多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快速地在老大和老二身上扫过，然后干脆垂下头不动了。
这些孩子也各有各的心思。
他看了一会后，嘴角微微向上勾起一个弧度，却没有多少温度，只道：“善。”
昭和帝的态度已经表现出来了，朝臣们心跳由此都漏了一拍，呼吸都有些急促了。此前也曾有过奏请立储之事，但都被皇帝否了。而如今，奏请立储又被秦易提出。这是不是代表，陛下有意立储了？
此事惹得暗怀心思的人心潮浮动。
李辞被立储这事惹得心情浮躁。下了朝便自己闷着头往外走，在去吏部的路上碰见了巡视的李善，她脚下生风，自顾自烦躁，连从李善身边走过也没有注意。李善吩咐侍卫继续巡视，自己叫住了李辞，一看她面沉如水顿时吓了一跳。
他俩从小一起长大，偶有见过李辞这般躁郁不安，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是发生了何事了？”
李辞瞅了他一眼，稍微平复心情，见左右无人便将朝堂上发生之事说与他听，李善面色亦是凝重了几分。二人皆皱着眉头，此处又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且李善还在巡视之中，李辞也要去吏部当值，二人便抬手告辞。
夜晚，李善脱去甲胄回到博山郡王府中，用过晚饭之后逗弄了一些软萌可爱的女儿。小小的人已经张开了些，眼睛大大圆圆的，看的见人也会认人了，看见熟悉的人尤其是爹娘便张手要抱抱，亲她眼睛便弯弯的，笑咯咯的模样十分喜人。
小姑娘这时已经会翻身了，就有些不太喜欢被人抱着太久，李善抱了抱便放她在床上，她扭着身子想要翻身，但身子骨没有发育完全，翻不过来，自己一个人也玩得欢乐，时不时也吐泡泡玩。
李善亲了亲女儿的额头，转头与妻子说道：“今夜你先睡，不必等我。”他披了一件外衣，朝着书房走去，敲门进去，博山郡王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来了。”博山郡王手执一卷书，见李善来也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料到李善会来寻他一般，“坐吧。”
李善抿了抿唇走到博山郡王面前坐下，这时博山郡王才放下手中的书，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儿子，稍微稍微露出些满意的神色。“当初我与你母妃让你娶妻的决定果真没有错，你瞧你果真比以前沉稳多了。”
李善微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直接开门见山道：“父王，今日秦右相奏请立储，陛下竟同意了。父王如何看待此事？”
此事干系重大，传到李善耳中也属正常。博山郡王慢悠悠道：“立储是迟早的事情，总该会定下来的，全看陛下如何想。”
李善差点想翻白眼，对着自己儿子也打马虎眼，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博山郡王状似威胁地瞪了他一眼，弄得李善缩了缩脖子。
博山郡王这才给他仔细说道：“我们家是宗亲，争储之事不应该我们掺和进去，也不能够掺和进去。”
李善神情一凛，仍是耐心听博山郡王继续说道：“如今你也在宫中领了差事，即使不上朝堂也会接触朝堂的事情。立储是大事，也是所有人关注的焦点。大约四年之前，朝堂上除了有襄王与周王，还有华朝公主，这三位各有支持者，每一位都有可能坐上太子之位。后来，陛下突然将华朝公主贬去嘉州，从储位的竞争中退出，朝堂便只剩下了襄王与周王。这些年，襄王与周王背地里动作不少，陛下也似乎有意从二人中择出储君的人选，迟迟不肯立储。”
说罢，轻轻叹了一声。
“陛下之意，储君是在襄王与周王之间二择一？”李善眉心一跳，试探问道。
“你是这么想的？”博山郡王眯了眯眼问道。
李善迟疑着点了点头。
博山郡王轻嗤了一声，随后又叹息着摇了摇头道：“你这般想，旁人也该是这般想。陛下这些年放任襄王与周王的势力扩大，确实是有意在他们其中择出储君，这也算是对他们的考察。襄王是元后嫡子，又是长子，既占嫡又占长，陛下又念着与元后的情分，对襄王多加扶持；周王出身亦是不低，他本身也有能力和野心，入了陛下的眼，陛下也不是只看中嫡长子的。”
襄王与周王的能力有目共睹，本事也都是储位很有竞争力的人选。
“陛下之前多次驳回奏立储君的提议，为何如今又主动？”听完这话，李善的心中微沉了沉，忍不住又问道。
莫非是陛下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陛下的心思，做臣子的怎好诸多揣测。”博山郡王站了起来，双手一甩袖子背到身后去，在书房中慢慢踱起步来。
他来回走了数回，最终慎重道：“立储之事一旦提起，陛下又准了，此后必有波澜。日后你行事更需万分谨慎，万不可参与到他们中去。你可记住我的话了？”
李善张张嘴还待说些什么，看到自己父王的面色终是咽了回去，应了声是。
博山郡王见此挥挥手道：“夜也深了，回去安置吧。”
李善只得道安之后离开。
博山郡王看着李善离去，望着窗外幽幽的夜色良久，随后也离开了书房。
立储之事太过突然，便是襄王与周王也不得不揣测昭和帝的用意。襄王自回府之后便难掩喜意，但他自己又很快冷静下来，问身边的幕僚道：“你说，父皇此举，他是属于本王，还是周王？”
此话幕僚不敢轻易答了，斟酌道：“殿下，不若去与卫国公细细说道一二。”
襄王目色微冷，令幕僚吓出了一身冷汗，垂头侍立。但襄王微说些什么，大步向着府门的方向走去，幕僚见此急忙令人备车马。
周王那处，许左相拈着胡须深思许久，“不管陛下圣意如何，这终究是我们的机会。只要殿下登上太子之位，那便是殿下胜了。殿下成了太子，日后再也无人比殿下更名正言顺了。”
周王摸着玉戒笑了，朝着许左相等人拱手道：“还请诸位为本王费心筹谋了。”
众人惶恐，纷纷道：“殿下言重了，臣等自然尽心尽力。”
朝堂上由立储引发的两王党之间的暗潮愈发汹涌，昭和帝却由放任了一般，两王党便愈发放肆了起来。李辞被这些人的动作弄得心烦意乱，曾旁敲侧击请求昭和帝召华朝公主李颂回洛都，昭和帝都未曾应允。
如此一来，李辞近日来便显得有些丧气。赵容倾看在眼里，知晓她为何如此。眼下却不能与她直言，只能拿些好玩的事情说与她听，李辞也兴趣缺缺。可她又不愿意让赵容倾为她担心，硬是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来。
赵容倾伸手扯了扯李辞的两侧脸颊，“笑得比哭还要难看。”她只轻轻捏了捏，并不疼。
李辞任由她扯着脸蛋，躺在廊下乘凉也不动弹，整个人都有些恹恹的。这时侍女取来了冰镇的西瓜，捣成细碎的碎块装在玉碗中，再装了些细碎的冰块进去，靠近些便能够感觉到一股凉意，在这炎炎夏日感觉十分快意。
赵容倾从侍女手中接过玉碗，捧到李辞面前，说道：“平日里你不是最喜欢这些的吗？将这些喝了，人便会清爽了。”
李辞确实平素喜欢喝这冰西瓜汁，闻言倒是精神了些，支着身子起来，接过了玉碗。不过她没有先喝，舀了一匙递到赵容倾面前，“阿容你喝。”
赵容倾也不拒绝，就这李辞递过来的汤匙喝了。李辞见了眉眼稍舒展些，欲要再喂，赵容倾拒绝了，她才自己饮了。饮完了，赵容倾又递过帕子为她细细擦拭。
李辞盯着西瓜汁，忽然兴致勃勃道：“阿容，前日庄子里禀报，说是庄子里种出了一株大西瓜，比寻常的西瓜还要大上一倍。这些日子事务清闲，不若我们去庄子里走一趟？”
西瓜这东西在大魏朝算是稀罕物，原先便是从外邦引进的，初始魏朝并无经验，折腾了好一阵子才将将种活了，可收成并不算好。物以稀为贵，再加上西瓜这种水果鲜嫩多汁，甘甜可口，贵人们昔日里也十分喜爱此物，因此西瓜的价格十分昂贵。
恰巧李辞名下就有一处庄子种有几亩西瓜，庄子中也有几名种瓜的好手，每年夏日都能够种出甘甜多汁的西瓜送到雍王府，这几名瓜农因此得了许多奖赏。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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