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
姻缘树枝干宽阔, 从上面衍生出无数的枝丫,系着红丝带的木牌密密麻麻几乎挂满了,明眼可见树枝光滑圆润, 想必是被这些红丝带摩挲所致。李辞与赵容倾并肩走到姻缘树下三尺外,抬眼便看见头顶无数的红绸,垂下数不清的木牌, 均是写了名字的。
李辞以前听说过承露寺的名声却从来没有来过, 如今瞧见之景倒觉得格外的新奇, 感慨道:“想不到笃信姻缘树的人有如此之多, 也不知道是否如同传说的那般灵验?”
“怎么, 永福想试试?”
赵容倾一双明眸似笑非笑, 莫名的让李辞心悸,她连连摆手道:“不不不,且不说灵不灵验的问题,我也无可以写上木牌的另一个名字, 只是好奇罢了。”
“哦?”赵容倾这一声故意稍微拉得长了些,只见她挑眉道, “最近洛都都在传, 雍王殿下即将迎娶王夫,如何会没有另一个名字可写?”
心中突然升起极大的心虚, 李辞来不及探究, 只觉得这话题被赵容倾提起来有一种被戳穿做了坏事的感觉, 又是恼怒又是别扭的, 她气道:“此事是父皇一意孤行, 我是万分不愿意的,但父皇似乎铁了心,我也只能拖着, 只想着拖过一日是一日。”
接着,李辞又急急问道:“阿容,你该不会也觉得我该成亲了吧?”
赵容倾看她面色惶急,神色愈发紧张,似乎是再寻求一个重要不已的答案,好在这人没有让她失望,她摇了摇头道:“当然不是,我何故会催你,总要你觉得那个人是好的才好。”
说罢,赵容倾叹息一声,眼见如今的李辞依旧别不明自己的心思,心中告诉自己再等等就是了,总归旁人也难抢了去。
最近被催婚弄得格外有阴影的李辞得到了来自赵容倾的支持,心情格外欢畅,眉眼都舒展开来了,她高兴道:“阿容,还是你最懂我。”
赵容倾但笑不语。
姻缘树下聚了许多的人,大多都是如李辞二人般年纪的善男信女,树下有僧侣摆了摊子解签,那些从大殿中抽签出来的人都排起了长队解签,观他们神色,有的欢喜乃至手舞足蹈,有的沮丧难过,想来是解出的签文有好有坏罢了。
李辞与赵容倾二人既到此,便往大殿行去上了一炷香,然后便退出来。她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山顶的那片桃林。大殿右侧有一条通往山顶的石阶,已经有不少人正拾阶而上了。她们二人也要往那石阶上去。
待到了山顶,眼前顿时出现了一处宽阔的平地,极目望去,眼前出现了一团粉色的云团,空气中飘来淡雅的桃花香气,清新而宜人,令人格外心旷神怡。桃林就在眼前,李辞兴奋得如同孩子,迫不及待地拉着赵容倾的飞奔而去。
“阿容,你看这桃林可好?”李辞开心不已,脚下是绵软的土地,上面铺了一层飘落的桃花瓣,一路走来竟是像走在花上一般。
“这花自然是好的。”赵容倾被她渲染,心情亦是好,唇角勾勒的笑一直没有消散。李辞不经意扭头看到了,一时间竟然有些呆住了,待意识到自己看呆了,连忙扭过头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耳根子都是热得紧。
山顶桃林风光好,人也多,李辞与赵容倾两人不做任何掩饰地来,认出来的人不好,多是一些脸熟的世家子弟或是高门贵女,瞧见了自然是要上来见礼的,在经历了五六次之后,李辞觉得烦了,与赵容倾挑着人少一点的地方走,一路上清净了不少。
不想,在走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之时,遇到了熟人。五丈外的桃树下,一对新婚不久的璧人正相互依偎着,远远瞧着煞是柔情蜜意。李辞走在前头,一抬眼便望见了那新婚夫妇俩,一时间顿住了脚步,引得紧随其后的赵容倾询问。
“怎生不走了?”赵容倾拂开一只开得正艳桃花走来,问道。
李辞叹了一口气,指着那夫妇俩说道:“阿容你看,这可真是巧。我们来赏个桃花都能碰见人家小夫妻在此地蜜里调油,可真是不凑巧。”
赵容倾循着李辞所指方向望去,眼前那两人可不就是刚刚新婚不久的宁祯与他的新婚妻子建威侯家的嫡女,两人正在桃林下。不过,赵容倾比李辞看得仔细些,李辞瞧见人家夫妇蜜里调油,并没有细看。她倒是连二人脸上的神色都辨了个清楚。
那新婚妇人一脸柔情蜜意,依靠在丈夫的怀里,却不知道她那丈夫的眼中一派清明,毫无波澜。
“既是如此,那我们便不好打扰了。”赵容倾满意于李辞在这方面的粗枝大叶,含笑道。
李辞自然是应的,随着赵容倾退去。两人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倒是没有惊动宁祯夫妇俩。她们二人继续赏桃花去了,待把这山顶都走了两遍,她们才往山下走。雍王府与定北王府的马车具是等在山下。
临别时,李辞颇为不舍,送赵容倾到定北王府马车旁,说道:“下次若是再有好看的,我再邀你前来。”
“好。”赵容倾没有不应的。
得了回应,李辞重新高兴了,才回到雍王府的马车内,朝着雍王府行去。
这一日游玩十分尽兴,结束之后却感觉到有些疲倦,李辞在用过晚膳之后便有些困乏了。素芳姑姑见此,劝她早些休息。李辞应了,躺在床上没多久便进入了梦乡。
自新年过后,襄王恢复了一切职位重新回到了朝堂,他禁闭的时间不算很长,但依旧被周王削减去不少力量。襄王心里面恨得要死,却不得不安分一段时间,他刚刚被释放不久,不宜与周王对上,平白惹了昭和帝心中不悦,那样太不明智了。
故而,朝堂上诡异地平静了好一段时间。
李辞回想自己上半年几乎是把襄王和周王的大本营都走了一遍,最后兜兜转转地进了吏部。吏部是六部之长,主管着整个大魏朝官吏的奖罚升迁,其地位之重要不言而喻,被皇帝委托给了秦相秦易。
平时就已经听闻秦相严苛到近乎不近人情的地步,离得近了就越发如此了。李辞颇有压力,盖因父皇将她交付到秦相的手下,他便真的一板一眼地把她当做弟子看待,交到她身上的事务繁重,稍有不对便毫不留情面地斥责。
李辞虚心受着,这里面有体谅父皇苦心的原因。旁人暂且不说,就说周王和襄王,曾经也是请求拜在秦相的门下,但都被拒绝了。这等机会便是他们二人都没有的,她自然也应该知道要珍惜。
静室里,身着儒生白袍的温止跪坐在茶案前,进贡的茶叶被他放入茶壶中,倒上热汤,待热气散过一阵后,双手持着茶柄,倒下放置好的茶杯中,再双手捧至秦相的面前,恭敬道:“老师,请。”
秦相接过茶杯,试了试温度,抿了一口,赞道:“谨之的茶艺越发好了。”
“老师过奖了。”温止谦虚道。
秦相望着自己这个过分谦虚的入室弟子,慢悠悠道:“前些日子,陛下曾与我问起你的婚事。”说罢,目光一点都不离温止的神色。
这话听起来似乎没头没尾的,但秦相也不是随意乱说的人。近来陛下有意为雍王挑选王夫之事谁人不知,陛下特意问了老师有关他的婚事,便是有意让他做这王夫了。
果然,温止闻言,脸色微微一变,有些勉强笑道:“老师是知晓的,弟子心中已有了心上人。”这是委婉地拒绝了。
“既是有心上人,为师只从你嘴上听过有其人,从未见过,怕不是你的托词罢。”秦相不以为意道,“你也老大,婚事该考虑一二了。”
温止有些慌了,拱手道:“这是弟子的不是,日后必定带人来拜见老师。”他也只是慌一阵而已,随即便想到了他的老师,偶尔有些恶趣味,也不是不顾他人意愿的人,陛下那里怕是回绝了,便恢复了从容。
“我等着你就是了。”秦相说罢,又抿了一口茶。他逗完了弟子私事,转又说起了公事,正色道,“你在户部的时日不算长,功绩倒是做出来了,还十分亮眼,这点不错。但眼下坏就坏在这里了,你可明白。”
“弟子明白。”温止跪坐,身姿挺立,做出一副拱手听训诫的模样。
温止如今年纪轻轻便官居户部侍郎,已不知道惹了多少人眼热。他这功绩,又是当初在查盐税一案中得到的,襄王获罪其中不免有他的功劳在,已是得罪了襄王,如今襄王重掌户部,以襄王的容人之量,怕是会为难温止。
“如今这朝局,浑水是越搅越不清楚,可越是如此,你便越是要看得清清楚楚才是。”秦相一口喝下茶杯中所有的茶,目光锐利如鹰,“陛下对储君的人选拿捏不定,却也未必只是襄王和周王,他的心意其他人或许看不明白,我却是明白的。”
说罢,他闭眼,有些叹息。于君臣之义而言,他是纯臣,唯皇命是从;于朋友之义来说,老友对于继承人难以抉择,他又如何如旁人般早早站队,加以逼迫。
皇帝如何,他便如何。
这是一开始就早早定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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