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李辞愁了一夜, 以至于夜不能眠,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最后抵不过沉重的睡意才睡了过去。早晨醒来的时候, 仍睁不开眼,还是侍女再三提醒,她才勉强挣扎着爬了起来, 今日是大朝会, 轻易不能够缺席的。
由着侍女服侍洗漱穿戴, 李辞一直闭着眼, 困意一直趋之不去, 掬了两把清水清水覆面, 才勉强清醒了一些。饶是困顿如此,她还是在雍王府马车的颠簸中逐渐完全清醒,困意消去。脸做沉思状,多了凝重之感。
说到底赵容倾与她不过是童年伙伴的关系, 再往下也不能够再亲厚了。婚姻大事向来由父母做主,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定北王的手上。可她听闻定北王世子的婚事仓促决定, 便是说赵容武与世子妃在此之前并无任何的交集。思及此, 她便觉得定北王是一个专断的人了。
在李辞的认知中,婚姻结两姓之好固然不错, 但只凭门第和权衡利弊来定未免太过草率了, 日后成了怨偶对谁都是一件遗憾终身的事情。她想, 赵容倾那样美好的人, 怎么能够落到了那样可怜的下场。
可依照如今的境地, 她也就只能够在这里忧心,若是真的被那糟心的周王和襄王影响了,那赵容倾岂不是有些悲惨了?
从雍王府到正华门的这一段路中, 李辞所思甚多,甚至到了朝会上她还是在走神,哪怕是旁边的朝臣吵得面红耳赤、激愤不已都没有能够影响她。
大朝会一开始,说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李辞都觉得这些事情没有必要拿到朝会上来讲,这些朝臣们一个比一个说得来劲。后来邸报入殿,所商议之事便成了边关要事。昨日边关邸报快马入京,七日前,西南嘉州边境上的南鹿国派骑兵骚扰嘉州关隘,并屡次劫掠嘉州周边村镇,纵火烧村,杀害周边无辜百姓,屡屡在城门下叫嚣。
邸报上称,嘉州庶政使、华朝公主李颂亲率兵丁一千,成功击退南鹿国骑兵,并夺回了大批被劫掠的物资,尽数归还百姓。御史台张御史认为,华朝公主只是掌管嘉州政务的庶政使,并无领兵的权力,属于擅自越权;且贸然出兵,容易打草惊蛇,朝廷尚且还弄不清南鹿国的意图,当前应该徐徐图之才是。
李辞正神游天外,突然听到了自家四姐的名字,瞬间被拉扯回来,细细一听,不得了,有人在说她四姐的坏话呢。
李辞的注意力成功地被那喋喋不休的家伙吸引了。她手执笏板,微微歪着脑袋听着这个新上任不久的张御史说了一大通弹劾她四姐的坏话,眼里的不满越积越深。眼看着这个满口胡言的张御史给她四姐扣上的帽子越来越多,那股想要拿笏板拍飞他的冲动就越演越烈。
但朝会之上不得放肆,李辞听着这位张御史说着她四姐擅专的鬼话,一点都不给面子地冷笑一声。这冷笑突然在大殿之上响起,让“滔滔不绝”的张御史像被扼住了喉咙一样一口气提不上来,愣在那里。
这一声冷笑将朝臣的目光都引到了自己身上,李辞泰然处之,她并不出列,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歪着头看向张御史,轻哼了一声,“张御史是吧?听着汝这般言论,孤都要以为汝是南鹿国派来的奸细了。”
张御史原本一张脸涨得面红耳赤,这会变得激愤起来,“雍王殿下,请勿诬蔑臣。臣对大魏忠心耿耿,如何就被无端诬蔑为南鹿蛮夷奸细了,请殿下务必说个明白。”
读书人最重清白和名声,尤其是这帮专门风闻其事、以弹劾朝臣为己任的御史。张御史觉得自己绝对不能够受到这样的诬蔑,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李辞一个大盖帽将他整个人都扣住了,跟要命没什么区别了。
李辞分明不打算理他,别过头去不看他。张御史气到吐血,干脆找昭和帝求清白了。昭和帝神色不变,只问道:“雍王何出此言?”并没有训斥。
李辞才奏道:“诚如邸报所言,南鹿国都侵扰到大魏家门口了,杀我百姓,扰我边关,张御史竟还能说着徐徐图之的话,难不成要等到南鹿国大举出兵之后才有所行动。孤倒是不知,原来张御史有如此好的度量,估计那天仇家寻上门还能够安然入睡。”
后面明晃晃的讽刺差点没有把张御史的一张老脸给气歪了。
李辞眼睛微眯,暗道:四姐的坏话也是你能够说的,怕是觉得自己过得太顺畅了。
这还是李辞自参政议事以来第一次在朝堂上说话,不过怼人的意图很是明显,效果显著,向来以“善言”著称的张御史被她怼得气粗了脖子。朝臣们也看得很明白了,雍王维护华朝公主的心思毫不遮掩,霸道而不讲理了。
眼看着张御史快要气死,也免得他下不来台,周王出列道:“儿臣以为张御史所言对错参半。诚然,南鹿国犯边是该予以痛击,华朝所为非但无过错,且有功;但调兵丁一千,还是在没有预先知会嘉州军政使的前提下,由此来论却是存在越权之嫌。既然功过都有,不如功过相抵,不做处置。”
此言一出,居多朝臣表示附议,襄王也是,连右相秦易亦是。
李辞微眯眼,不知道这两货又打什么主意了。
昭和帝随了朝臣的意见,“善。”此事就此揭过。
但南鹿国突然出兵,即使规模较小,也不得不防备。南鹿国地处大魏西南方,两国以嘉州城三十里外的白果河为界,但多年来南鹿国时有进犯,屡屡渡过白果河劫掠大魏边界百姓,尤其是在秋忙之时,以掠夺粮食为主。
南鹿国虽小国,但其国人多善马术弓箭,其内草场甚多,不乏水草丰盛之地,善产良马。接壤的边界多数设有墟市,供两国百姓交换。但南鹿国常年粮食短缺,不事农业成产,经常过河抢夺粮食。那些凶蛮的南鹿人觊觎大魏物阜民丰久矣,野心昭昭。
约莫二十年前,南鹿国曾派十万骑兵进攻嘉州,烧杀抢掠,被大魏军队痛击,损失惨痛,不得不退回白果河之后,此后二十年来,风吹草动常有,却不见大的动静。
此番动作,大魏这边不得不多加注意。
涉及到打战的问题,必有热血主战派和求稳的观望派,即使只是在有点苗头的开始,这两帮人势必也是能吵起来的。
武将多热血,一听南鹿小国胆敢犯边,开口就是打,正好最近这些年太平,他们的骨头好久没有松了。定北王首先奏道:“如若南鹿敢犯,必要军队出征灭杀他等,不然不足以显示我大魏天威。”
定北王在武将中声望极高,一出言便得到了武将们的赞同,群情奋起。户部首先不同意,他们掌管着天下钱粮,比谁都抠门,第一反应就是反对,户部高侍郎奏道:“开战非同小可,凡细节必要细细商榷,牵一发而动全身。况且情况为明,早下定义也无用于事。臣请派人查探,后事如何以查探后为本,由此可再商定。”
户部一尚书二侍郎,先前为户部侍郎的卫谅被李辞弹劾罢免了,空出一职,襄王损失颇大,一心想要挽回劣势;周王岂会放弃眼前唾手可得的机会,也要力争此位。昭和帝见这两个人实在心烦,按下不表,户部侍郎位上空一人。
这位高侍郎乃昭和十年的二甲进士,在侍郎之位上坐了有十年了,既无党附,又不贪财,颇有要在这个位子上老死的趋势。但这个家伙是真的抠门,凡是涉及要国库出钱的事情,一定要据理力争,多一文钱都不肯,一些侯府公府曾向户部借钱,全都被他驳回去了,人怒送外号“铁公鸡”。
高侍郎这小老头这些年得罪的人肯定不少了,他一寒门出身的进士,无权无势,活到六十岁才将将做到户部侍郎的位置上,之前的卫谅也不过是三十来岁。他得罪的多是王公贵族,暗地里想要找他麻烦的不是没有,都被昭和帝按下去了。
李辞曾不小心看到了弹劾高侍郎的折子,那时它是直接被扔在地上了,一般这种待遇的折子,都是废的。父皇对忠臣优待一向特别好。
朝堂上又吵了一会,昭和帝最后道:“诚如高卿所言,就按如此去办。传旨嘉州军政使贺岁延,探清虚实后再报。”
所有人皆俯首称是,随后散了朝会。
李辞依旧是无事可做,她父皇似乎只是只想滴溜这个懒散的女儿上朝听个政,并没有打算给她任何的职事,朝会过后就直接打道回府了。
路上,李辞摸着有些“蠢蠢欲动”的肚子,吩咐车夫改道东坊市,她记得那里有一家点心味道可口,甜而不腻,香味怡人,决定去买些来尝尝。此时日头刚刚出来,坊市确实一派热闹的景象,白色的轻烟随处可见,具是一些街边小摊。
那家点心铺子名字极为简单,就叫“点心铺子”,装修极为朴素,在一众极力争取与众不同的店铺中倒令人舒心。
“殿下,点心铺子到了。”车夫压低了声音道。
这驾马车样式普通,也没有刻意打上雍王府的标记,但多少还是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尤其是两边还有着凶神恶煞的护卫,过路的人们纷纷避让开来。李辞令车夫将马车驶至街边,不至于影响行人。她身上还穿着朝服,便吩咐一名护卫去买。
好在这时点心铺子刚刚开始一天的售卖,往日里排成长龙的队伍不见,也不过十一二人。
李辞便安心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此篇文,我也想尽力更,可是基本上时间很有限,希望大家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