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问君是否自由身17
春夏秋冬分为四季,现在夏季已经来临。随着草木纷飞的生长,身上厚重的春袍似乎也变得负担了起来。
赵南枝望见的便是这番场景,马车正一抖一抖的往前行进,而自己背靠着的窗外正不停的传来一阵阵马蹄声。他知道那是王女正骑着马,护送着这辆马车。他往对面睡着的人看了一眼,虽然不完全是为自己。可是他的心里为什么这般喜悦无法自持。
忽然肩膀后面被一个坚硬的东西抵了抵,便听见那阵悦耳的声音对着他说道:“赵公子?我去帮你们拿了两个水袋,你和步皇子路上喝。”
赵南枝吐了一口气,才转过身去望她也想笑着说话,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愣的连嘴角也无法弯起来。
只是呆呆的用手扒着车窗,情急之下便把双手伸出去把水袋拿了回来。
凤白炽笑道:“我们正在往回赶,路上会急一些。不过晚上到了驿站便好了,公子们便可以好好休息一翻。”
赵南枝这才搭了腔,也不抬头只是嗯了一声。
凤白炽正骑着小枣跟在马车之旁,瞧见赵南枝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与自己对话,突然想起第一次见这赵公子的时候也是这般话不多,似乎这个公子总是沉默居多,她也完全不明白只是与赵公子见过几次面的自己是怎么受了他的青睐。
想着想着再看赵南枝这样低垂着头,她突然也有些不好意思来了。连忙说道:“赵公子,我就是送水来了。别的也没有什么,既然现在还有时间,赵公子也躺着休息一下吧。我等会吩咐马夫赶的慢一些。”
赵南枝这倒抬起头,却看着凤白炽好一会不说话。目光游离在凤白炽脸上,凤白炽倒觉得奇怪。
咳了咳之后便道:“赵公子?”
赵南枝这才举着手中的两只水袋说道:“多谢王女好意。只是我瞧着一路上日光盛大,不如王女也进来马车坐一坐。王女一向金枝玉叶,怎可如此劳累。”
凤白炽颔首笑道:“这就不用了,这马车不大也载不了那么多人,再说了”她朝一直跟在马车后面的牛车瞥了一眼继续说道:“我要是真的丢了她去跟公子们坐马车。她醒过来还不得气死。”
赵南枝唇边抹出一抹笑意,看着凤白炽道:“王女真的不进来吗?”凤白炽点点头道:“我说过的话哪里还能作假?赵公子你休息就是。”
赵南枝仿佛听进去了言语,把伸出窗外的手又拿了回来。再次转身之时,看见王女伸出手,将窗子边上的紫色纱幔系着的带子解开了。瞬间紫色纱幔散落开来,连穿透纱幔的日光似乎也带着点紫色的清爽。
那人侧过脸去又对着马车里的人说道:“赵公子你还是睡一会吧,精神不足对于身体也是不大好,还有这一路上多亏赵公子了保护,我才能安全从那里回来。”说着她顿了顿,“谢谢了。”
纱幔被风吹的波动不已,那人的侧脸被铺上了一层紫色的纱幔。赵南枝这才看清原来纱幔上同样印着的都是凤凰。是凤都里面的规制,想必这个马车也是从凤都那里开始运的。
那个女子脸上附着一层阴影,只能从这纱幔镂空的一点点圆孔出窥得一些这女子原来白皙的肤色。
不笑的时候仿佛总是愁思满面,笑的时候却把脸上的那层仿佛与生俱来的愁思也都带走了。赵南枝心想:“什么时候在她不笑的时候也能看见这样明媚的眼睛。”
随后那人,把身下的红马一踢,便蹦跳着去了马车前方,絮絮叨叨的飘散的语句中可以听出,她是去吩咐这马夫赶的稳一点。
赵南枝忍不住笑意,刚想躺下也睡一会。可惜旁边之人突然出声倒吓了他一跳,“你很喜欢这个傻子吗?”
赵南枝有些不喜他对于凤白炽的称呼,皱了眉回道:“她不傻。”
“好好好,”那边的步青冥翻了个身,侧过来对着赵南枝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意。赵南枝观他说话留三分便道:“好什么?皇子说话到可以明白一点。”
步青冥显得更有兴趣了,支起头问他:“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进去了没有。我问你是不是真的喜欢这个女人,你不会告诉我她脑子没有毛病吧。”
赵南枝不悦道:“你可以不喜欢她,可是没必要这样污蔑她。”步青冥看他表情冷峻便道:“我可没有污蔑,你看看她行事做物哪一点像王公贵族,更别说是皇家人了。就连那个凤尘不都比她聪明些吗?”
赵南枝又直起身靠在马车之上,又将歪斜的外衣拉了拉,才看着对面盛气凌人的皇子说道:“我知道您是皇子,我本没有反驳您的立场。可是皇子你也该知道这世上千千万的人并不是每一个皇族之人都会是皇子这样,或者五皇女那样的。或许大部分都是,可王女却很不同。她是个例外,并不蠢,反而很有善心,很温柔。”
步青冥愣了愣道:“你说她是善良,好吧,可是在十花寨的时候明明我都给她吃了十花圣水,为什么我打坐的时候她还能那样窝在花丛中睡着了?她难道对我这个刚对她下毒手的人,也这样不戒备吗?这不是傻是什么呢?”
赵南枝突然笑出了声说道:“皇子不了解她,王女一向随心而为。加上当时她可能并不感觉皇子会真的加害于她吧。所以才这样放心。她一向是这样的。”
步青冥怀疑的看了看马车前的女子,又不相信的说道:“情人眼里出西施,你自然看她什么都好。可是啊,我看她在你和谢公子之间摇摆不定,怕是最后都不一定会选了赵公子你吧。”
赵南枝低下了头,随后轻声道:“不是不一定,她根本就不会选我。”
步青冥讶异的看着他说道:“你这样笃定,又这番越陷越深这是为什么?”
赵南枝道:“不一定就为了什么,就像王女她做事总是随性而为,而我却是随心而为。就算没有结果又怎样,我们的身份阶层就注定没有缘分。何况王女她从来也没有喜欢过我。”
步青冥以前一直是皇子,他从来没有被人说过这些事。这注定了他不能理解面前人刚才所说的惊言骇论。在他看来完全不理解赵南枝这番话。
步青冥直言道:“她不喜欢你,你可以争取,如果你连争取都不争取,那你这喜欢倒是没意思了。”
他盯着赵南枝的面庞看,希望能从中找到痛苦的表情出来。可是让他奇怪的是,赵南枝这个公子,除了开始前些许的挣扎,到了后面就完全是一副微笑的模样,他并不看步青冥,而是侧着脸盯着纱幔外面看。
表情十分的淡然,步青冥问道:“赵公子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赵南枝声音淡然,像是在诉说着与他无关的事情一样。他对着步青冥解释道:“并不是,只是我早就和皇子说过了,我和王女只是点头之交,就连这次的护送也都是我自己请示的。而回到凤都那样一个等级明显的地方,只怕我与她多说两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了。何来的希望呢?我早就不抱奢望,看着她开心便已心满意足了。”
步青冥看着这个公子的样子倒是想起了以前的熟人,曾几何时他的身边是不是也有这样的人呢?他从来不曾注意到。
此时想到这,他又有些怅然,他觉得好像真的似乎有这样一个人。她曾经对自己说过:“国破家还在,皇子属下永远为您留下这个家。”
步青冥那时愤恨不已,对着这个贴身侍卫就是一脚。把她踹回了地上,漫天大雨中,她们一主一仆就在这破败了的宫苑前相顾无言。
那名女侍卫是唯一一个愿意留下的人,步青冥当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对着她直吼:“你算什么?!你说的这个家就是这样一个破败的院子吗?不过十五步远的院子,哪能和我的宫苑相比?我要我的宫苑,那是我的家,其他的我都不要。”
那一天雨下的特别大,他第一次见这名总是仪表端庄的女侍卫,满头披发,雨点与发丝交织在一起。感觉特别的凄凉,他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泪,可是这个女侍卫的眼里也一直都是眼眶红红的。现在想来,那神情颇似现在的赵南枝。
他便又去抬头望对面那人,赵南枝正用手在纱幔中掀了一个角,外面的阳光照进来把他的脸映衬的极白。眼眶里面更没有了一丝丝无奈,有的只是不知名的情愫。和步青冥大概也不懂的愁绪。
他把头放下来,看着那边的赵南枝道:“喂,我要睡了,你不要吵我。最好也一起睡,知道吗?”赵南枝道:“你睡吧,刚才我不是也没说话吗?”
步青冥这才慢慢睡去,赵南枝放下了纱幔。然后也重新躺了下去,只是他盯着摇晃的车顶看了很久。他自己也想着这个问题,自己当真是觉得非她不可了吗?若是一直没有这个机缘,日后自己要怎么面对妻主。能否和以后的妻主和睦相处。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是无解的,所以他觉得现在先不要想那么多烦心的事情。不一会马车内的两人渐渐都睡熟了。
凤白炽骑着小枣总觉得有些不美,她想起那匹黑马起来。便用手拍拍马耳朵,对着小枣问道:“你这个机灵鬼,怎么一个马被她们逮住了?不过还好,顾安这些手下不算坏,若是遇到别人肯定把你炖了吃了。”
她说完这话下意识的要抓紧缰绳,可是这个马却依旧平稳的向前走着。可见并没有生气对她尥蹶子,凤白炽突然反应过来这红马非黑马,不是那个野性子。她拍它,这小枣也是不在意的。
甚至抽空回头看看凤白炽一眼,似乎再问你要做什么。凤白炽又一手拍拍它的马头笑道:“我倒是忘了你是小枣,不是小黑。小黑要是在这,怎么能容忍我欺负你呢?是吧,小枣。”
小枣的尾巴摇了摇,可是头却没有转回来。凤白炽又自言自语说道:“小枣啊小枣,你说要是小黑也在多好啊!你们两路上也有个伴,可是连台大姐呢?她不是把你们俩视若珍宝吗?为什么现在却不管你了,罢了,罢了。小枣我想你的主人肯定不会放弃来找你的是吧,我们就静静等待吧。”
可是这回小枣一点反应也无,似乎对于凤白炽这样啰嗦已经习惯了,只是低着头吃草。其他并没有什么。
凤白炽又放松了一些缰绳对着小枣鼓励道:“小枣好样的,马上到了驿站,我便让那店小二给你吃最好的草料。你肯定会满意的,怎么样?”
一旁的车夫有些懵,不时的看看旁边之人的话语。觉得这个大人似乎脑子有些问题,不过既然是大人那么便听着话没错。于是她不再看凤白炽了,毕竟凤白炽穿着一身男子袍衫十分的亮眼。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身旁跟着的就是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公子,她自己无奈的摇摇头,现在世道怎么样了。凤都几年没回去,难道都流行男女互换穿衣服了吗?
不过看她也不算太糊涂的样子便说道:“大人,大人,我知道前方的驿站不光有好草料,还有一些您在凤都吃不到的好酒菜!大人可等着饱餐一顿吧!”
凤白炽见这马夫双眼有神,发着光心觉好笑便说道:“真有你说的这样好?那你报一些菜名说来给我听吧。”
这个马夫双眼发光对着凤白炽当真报起来一些她听也没听过的名字。什么飞雪了,踩月猴了,还有一些不常见的动物。
凤白炽截断他的话说道:“打住,打住,马夫我可是很挑的,你报的这些虽然名字十分猎奇,可是要是我吃出不好来,你怎么办!”
马夫倒没想过凤白炽突然这样较真,便又宽慰道:“大人可别不信,如果真的不好吃我会诓骗大人吗?最绝的是……”这马夫突然露出一个又狡诈又十分幸福的表情说话,倒真的让凤白炽奇怪了,于是追问道:“到底怎么样?”
那马夫嘿嘿笑了两声突然挤着眼睛对着一旁骑马的凤白炽道:“最绝的是那里的老板君子了,长的那叫一个好看。我们不少去捧场的都是为着那个公子。”
凤白炽嫌恶道:“你这就不对了,别人的君子你还垂涎他干什么?难道好意思吗?”
这人又道:“嗨,你不知道,这对夫妻做店做驿站都十几年了。店里面也就她们两人做事。不请外人的,所以那君子的妻主也就是店老板十分开放,曾经还说过他君子美就是美,没什么可藏的。要是终日里藏起来,那么便像是明珠蒙尘,这倒是大可惜了。”
凤白炽好奇起来,她从来不曾听说有一个妻主是这样不看重自己的君子,又听这马夫十分欣赏这驿站君子的颜色,便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对。
便问道:“她们夫妻可是不光做酒菜的生意,还做些别的活计。”
那马夫没有反应过来凤白炽在问什么,只是说道:“那也没什么,她们忙的过来便卖一些自己做的糖人。若是客人多了,便不做这个猜想。”
凤白炽更感兴趣了,于是笑了笑。面对这驿站也终于多了丝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