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车门隔绝了夏夜的闷热和高温。
冷气充足的车后座此刻安静如鸡，和窗外飞速掠过的喧嚣如同两个世界。
苏漾靠坐在车门旁的位置，微低着头，滑落的发丝挡了她半边脸。
手机屏幕上仍旧是她平时玩的那个射击游戏。
她手指动得如同一个冷漠的机器人，玩得很不在状态，每一局的分数都和平时相差甚远。
好像并不在乎分数高低的纯发泄。
隔着足够能再坐一个人的位置上，穆季扬将放在她身上的目光收回。
男人唇线紧抿，脸上冷冰冰瞧不出情绪，只有瞳子看得出一点不悦的波动，却又克制得很好。
不过片刻，他手机震动。
李亦侬：【不该说的我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说】
穆季扬：【呵】
李亦侬：【她要请我吃饭多谢我，我觉得被拍到不好，找你不是一样？对吧，冤有头债有主】
穆季扬懒得回，刚要退出微信，手机又震个不停。
一条条新消息快速往外冒。
李亦侬：【不是】
李亦侬：【是报恩要报对人】
李亦侬：【哪怕她不知道恩人是谁】
穆季扬眼底掠过一抹轻嘲的不屑，还是将这个废话很多的聊天框关掉了。
如他在看到苏漾脸上不解的那一瞬想的那样。
苏漾根本不是来找他的。
他竟然还多此一举的问了那句。
那一刻他是真的有想过将李亦侬拉黑。
从前是给他编故事，说他短暂失忆的那一段里有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现在又闲得发慌，在他跟苏漾之间做这些无聊的事。
车内一路沉默。
在车程过半的时候，苏漾才终于停下了手里的游戏。
她侧过头，歪着脑袋望向他，语气像是闲聊，“你最近都在豫城，没出差？”
苏漾以为他懒得理会自己无聊的问题。
准备继续开游戏时，听到旁边淡淡传来的声音，“恩，没出差。”
哦。
她手停顿了一下。
不出差兴许是在安排财产和股份分配的问题。
“下周要去两天美国。”男人清冷的声音又在安静中响起。
苏漾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上次听人提起过，穆氏跟苏家的一个合作好像是纽约分部那边做的。
过了几秒，她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他补充的这句有那么一丝丝的突兀感。
穆季扬下周去美国为什么要告诉她？
苏漾再朝着他看过去时，正巧跟穆季扬的目光撞上。
男人眸色一沉，薄唇不动声色地继续动了动，“有个商业伙伴的私宴，你有时间跟我去一趟。”
偶尔确实会有这种带家属的场合需求，尤其是老一派国外资本。
一般来说她都会尽量空出时间配合他，哪怕推掉工作。
毕竟，当好一个穆太太也是她的重要工作之一，这不就是商业联姻的意义所在。
但她想了一下竞争逐渐激烈的综艺，还有律师正在安排中的离婚协议。
临到最后他还想对她物尽其用，也不愧是资本家。
“好像没有时间。”苏漾为难，“飞美国太远了，我训练时间可能不够。是很重要吗？”
穆季扬睨了一眼她脸上那副假如很重要她还是可以配合的识大体，“……那算了。”
苏漾就没打算真的答应，听到他松口也算放下心。
她刚重新点亮屏幕，准备继续游戏时，听见这个静静凉凉的声音飘来一句，“喜欢跳舞？”
两年的婚姻关系，他们见面次数并不多，尤其在这半年，更屈指可数。
所以聊天这种事一般不存在的。
即便都住在婚房他们也是各干各的，互不干扰。
穆季扬从前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最近却老觉得，有种不安的烦躁感在心中滋长。
他那次车祸后，落下了个经常头痛的毛病。
尤其在苏漾的一巴掌后，头痛犯得更厉害了。
甚至脑海里时不时会冒出一段那天看到她跳舞的场景。
挥之不去，阴魂不散。
以至于他经常会莫名的想起苏漾这么个人。
可她明明就在豫城录节目，却几乎不回去住。
前几天在家门口碰上，等到他夜里回去，仍旧整夜不见她人影。
在车里，她坐在旁边也能对他视而不见的打游戏。
“还行吧。”
苏漾这回甚至没转头，低低冷冷的声音答得有点漫不经心。
手也只停顿那么一瞬，然后迅速点开游戏，再没搭理他的意思。
穆季扬：“……”
他紧握着手机的那只手，骨节都轻微的凸起。
这个态度终于还是让他别过脸，冷嗤声都懒得发出。
一个手指随便瞎点的破游戏到底有什么可玩的？
肤浅。
*
苏漾手指疯狂点在屏幕上，思绪却飘得老远。
“喜欢跳舞？”
这话很熟悉，声线也一如既往，只比从前多了几分高高在上的冷漠。
她从小就开始学跳舞了。
在大家放学回去撒欢玩的时候，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压腿。
明明小学时她跟穆季扬抬头不见低头见，但他好像从来不知道，她还有这么一个技能。
穆季扬他们毕业的那年，正巧碰上校庆。
苏漾小他几届，那年也是她第一次报名了表演，在校庆的舞台上赢得满堂彩。
校庆结束时，她听了数不清的夸奖。
直到碰上穆季扬他们几个。
记不清是谁先提了一句，“咩咩刚才可以啊，小不点现在都能跳这么好了。”
羊咩咩是她小学的外号。
她当时心情特别好，心里洋溢着属于小学生的满满骄傲。
就知道能让他们吓一跳。
看谁还好意思说她屁事不会只会哭，有本事他们倒是也上台表演个节目啊！
她的好心情结束于穆季扬当时的一盆冷水。
六年级的穆季扬已经颇有几分不将全世界放在眼里的高傲。
“这也能叫跳舞？”
“啧啧，你这话说的。她才多大，跳得不错了，听说学得特努力……”
“呵，难怪成绩不好。”
穆季扬他们小学毕业后，苏漾就跟他们见得少了。
后来苏漾也没留在豫城，中间有十年没见过。
穆季扬后来再问她，“喜欢跳舞？”
苏漾没给什么好脸色。
这世上最气的是什么？
她那么用心的想证明自己，可当初泼冷水的人都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了。
游戏又挂了一局。
苏漾终于不想再玩了，锁了屏幕心烦地看向窗外。
她后悔上这辆车，因为最后几天的穆太太她都不想当了。
*
回到公寓，苏漾洗了个澡。
头发差不多吹干时，浴室门被推开。
穆季扬大概刚完成部分收尾的工作，脸上带着一丝倦意。
他拿下在家用的那架眼镜放在大理石台面，慢条斯理地从领口开始解开衬衫扣子。
苏漾放下吹风，侧头往身边一扫，正巧对上了男人深暗的眸。
但只那么一秒，她迅速移开目光从他身边走过。
人还没走几步，细白的手腕忽然被大掌握住。
穆季扬低眸看着她，声音有些发哑，“去哪儿？”
炙热的掌心紧贴着她手腕，苏漾没能立刻挣脱开。
她抬起眼，看了眼他瞳中翻滚的几缕波澜，“……生理期。”
男人眉果然再度拧起，迟疑一瞬还是松开了手。
“而且。”苏漾推开浴室门时，想起前不久的某一天，补充一句，“我今晚也没有兴致。”
“……”
穆季扬看着被她迅速关上的浴室门，脸色如能刮下一层冷霜。